高中的功课就像眼屎,睡眠越少,繁衍越快,学霸们从高一便开始蓬头垢面地刷题,背书,在肥大的黑白校服与磨起老茧的食指之间放逐者自己本该多彩的青春。
荀靖进入高中,感觉自己的世界在悄无声息地改变,她的脑袋里前所未有的想法春笋般生长,她开始变得敏感,变得细腻,变得内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改变,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她去寻找那个未知的,属于自己的世界。
荀靖,张镇泽,楚筱分到了相邻的三个班级。
“哎,差一点就分到一个班了,”荀靖揽住楚筱的肩膀,“没有我的日子你可不要寂寞。”她眼神迷离地望着楚筱。
“少恶心人。”楚筱厌恶地推开了荀靖的“咸猪手”。
“这怎么叫恶心,苍姐姐知道吗,懂不懂人家为什么会红啊,就是因为那迷离的眼神,呕,”荀靖做出呕吐状,“被自己恶心到了,怎么办。”
“……。”
“也不知道林冉怎样了,看他一副作不死不偿命的样子。”
“林冉,挺好的吧。”楚筱眼神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对哦,我记得你们两个关系好像不一般哎,怎么,有想法?”荀靖眉毛一挑,一脸坏笑。
“呵呵。”
“逼格挺高,笑得还真高冷。”
“你和张镇泽隔得那么近,没想进一步发展?”
“咱妈难道没有教育过你,做人要纯洁吗,谁会跟一块木头谈恋爱,再说,人家是可爱娇小迷人善良美丽的萝莉,怎么也要配一个成熟稳重温柔体贴最好多金的欧巴。”荀靖一边幻想,一边傻笑。
“等你找到欧巴以后再来找我吧。”楚筱丢下思春的荀靖,转身离开。
荀靖的高中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有山有水,有花有草,小情侣们下晚自习之后拉着手,藏到小树林里面接吻,拥抱,甚至…荀靖一直认为自己身边都是像她“纯洁无比”的少女,虽然她曾亲眼见到草地上安静地躺着一盒杜蕾斯,但仍然安慰自己,那可能是哪个寂寞的中年妇女偶尔拉着老公来搞一场野战,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在老师眼里,高中只有两类人,好学生和坏学生,好学生早恋劈腿玩NP是青春期荷尔蒙分泌的正常生理现象,他们只是误入歧途但品行单纯善良专一的乖孩子,至于坏学生,都他妈是歪瓜裂枣,天性如此。当然,也不乏为教育事业献身一辈子,光荣又有节操的人民教师,在他们眼里,好学生和坏学生都是等待他们浇灌的年轻的小花朵。
大概每个高中都会有一个更年期提前,烫着爆炸头,普通话不标准,高跟鞋奇高的中年妇女来做级部主任,何况是号称亚洲第一大中学,每年清北率爆棚,声称要与国际接轨的一中呢,每天在课堂上迷迷瞪瞪的同学在回头的一刹那都能和漂浮在窗外的一双能杀死人的眼睛看对眼儿,然后只听一片鬼哭狼嚎。。
级部主任每次开大会都会强调:男女同学交往要有度,要有度,不可以不自尊,不可以不自爱,我当时谈恋爱的时候,可是连手都不好意思让男生牵一下,你们呢,我每天经过小树林,真是不忍直视。。
这时,台下都会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
分科时,荀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文科,不过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把几本只是看起来有道理的政治书背得滚瓜烂熟,会誊几篇从杂志上的心灵鸡汤复制过来的考场作文就可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好吧,这么独特的考试制也算是中华五千年文明,孕育的一朵“奇葩”。
一天,楚筱哭丧着脸来荀靖。
“荀靖,怎么办,有人追我。“楚筱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四处张望。
“追你,是好事啊,怎么搞得和做贼一样,谁啊,我认不认识,长得帅不帅?”荀靖迫不及待地追问,就差问那人的生辰八字。
“你知道,咱级部有个叫郭思媛的人吗?”
“她不是咱级部里的大姐头吗,整天领着一群杀马特乱跑,怎么,那追你的男的是她的前男友吗,天啊,眼光差太多了吧。”荀靖很欠扁地做出娇滴滴的小女生受惊吓的姿态——双手托腮,眉头紧皱。
“不是,是郭思媛追我。”
“纳尼,额滴神,你没睡醒.么?”荀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她是蕾丝……”楚筱苦闷地说,“你看,这是她给我写的情书。”
荀靖愣了好大一会儿,”我要抱你大腿,你都成压寨夫人了。“她猛地蹲下,紧紧抱住楚筱的大腿。
“我赐你一丈红。”楚筱拼命甩开被某人死死拽住的大腿。
“娘娘,饶命啊,小靖子给您谢罪了。”荀靖滑稽的表情惹得旁边的同学哈哈大笑。
“滚。”楚筱无视某人的苦苦纠缠,不露声色地在心里画了无数个圈圈。
这时,正巧张镇泽路过,看着死皮赖脸贴在楚筱身上的荀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便径直走进了男厕所,岂料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荀靖走到男厕门口大喊:“张镇泽,长痔疮是可以治好的,不要灰心。“
当她心满意足地完成报复计划,准备折回教室的时候,只见和蔼可亲的老班在身后笑眯眯地望着自己,楚筱和其他同学在一旁窃喜,她顿觉背后发毛。
“荀靖,你过来一下,我想与你聊聊你的数学成绩。“老班依旧面脸笑容。
“天啊,这下真要抱大腿了。”荀靖灰溜溜地跟在班主任身后,不忘对楚筱做个鬼脸。
“笑什么笑啊,也不提醒我,揍你们啊。”她朝其他幸灾乐祸得极为明显的同学亮亮拳头。
升入高中以来,荀靖的文理科分化得愈加明显,看着物化生老师的唾沫星子伴着粉笔灰乱飞,她的思绪也飞到了九霄云外。班上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总拉着荀靖一起捣蛋,荀靖又爱摆摆好学生架子,坚决不和反动分子同流合污,谁知上着上着课,耳朵就不由自主地伸到了男生聚集的教室最后面的旮旯里,男生的谈话总是离不开“打飞机”和******,好几次她义愤填膺地想要制他们散布不良信息,最后结果是,自己加入他们如火如荼的讨论中。为此,荀靖经常面壁思过,外加扇自己大嘴巴子,还舍不得下手。
爱文科的荀靖因为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历史老师而爱屋及乌地爱上了历史。历史老师,绰号“熊猫奶奶”,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她是个多么“国宝级”的人物。她民主,对所有同学一视同仁,快五十岁的年龄还蹬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走起路来健步如飞,讲起课来面部表情极其丰富,内容又有趣易懂,绝不睁眼说瞎话。荀靖被她的自由与真正爱学生的心感动,她不会认为你的话题幼稚,更不会自以为是地想要改造你,是一位真正的老师,遇上她,对于生性自由反叛的荀靖,是种幸运。
高中生活单调却并不乏味,慢慢发生变化的少年心里,都曾有过跌宕起伏的纷乱思绪,有过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一天晚自习,荀靖被楚筱的同班同学以无中生有的名堂叫了出去。
“荀靖,我是楚筱的同学,她让我把这张纸条给你。“
“啊?她为什么自己不给我。“荀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个非常没有养分的问题。
“因为我去办公室搬作业,所以不扣分,但是如果没有正当理由随便出入教室,连上厕所也不行,就会被扣分,扣多了家长会的时候你爹妈脸上就有光了。“那男生耐心地解释着他们班“变态“的规则。
“那尿急啊,屎急怎么办。”。
“扣一半的分。“
“我去,太没人性了。“荀靖想起上次男厕门前的教训,条件反射地回头瞄了几眼。
“估计是他老公满足不了她,所以饥渴的少妇更年期提前。”这白白嫩嫩的男生能有这样一番宏论着实让荀靖欣慰。
荀靖打开纸条:等会你在我的教室门口喊我,我就和值日班长说老师找我有事,什么事情,我出去和你说。
荀靖无奈,只好厚着脸皮在楚筱班门口嚎一嗓子,班里的小伙伴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嚎叫惊呆了,这时最可以看出谁是学霸,谁是学渣,谁是学酥了,学霸气定神闲,连鸟都不鸟你,学渣小声讨论,满脸新鲜,学酥哈哈大笑,如果是美女,还顺便吹个口哨。
“你们班出来一趟怎么还搞得和游击战似的,你行啊,居然会逃课了。”荀靖眼睛里顿时充满侦探似的好奇却不怎么智慧的光。
“林冉来了。”
“他怎么没跟我说啊。“荀靖这下真的惊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我这不是跟你说了吗,哎呀,具体什么事,我之后跟你细说。“楚筱看看表,不耐烦地想要脱身。
“你们不会,,,,,“荀靖这才嗅到点什么气味,试探地问。
“一切,我回来告诉你。“楚筱不给荀靖再插话的机会,从碰不见查班主任的后门跑了出去。
“我也是醉了,真儿真儿地醉了。“荀靖把断了的下巴接回来,在原地自言自语了好一阵。
自习课被敬业的数学老师硬生生地改成了数学课,还是三节连堂外加拖堂四十分钟的数学课,纵然自己心中的风一直吹向楚筱和林冉,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去听那个对自己极为恨铁不成钢的数学老师讲什么乱七八糟的函数,荀靖胆战心惊地听完一道道题的解题过程,生怕被冷不丁儿地点起来亮亮相,就在她快要口吐白沫,壮烈牺牲的时候,一句”下课“让荀靖顿时死而复生,她抛下同伴,飞似的跑回宿舍,撞翻了路上的好多对小情侣,在一片骂声中奔到了楚筱的房间,却发现她还没有回来。
她闷闷不乐地回到宿舍,坐立难安地在房间里闲逛,舍友们嫌弃地把碍事的荀靖赶到了走廊里,她草草洗漱完,心不在焉地划拉了几个字,好不容易撑到了熄灯,她鬼鬼祟祟地跟在查房的宿管阿姨身后,瞅准时机溜进了楚筱的宿舍,找准一张床,摸索着钻了进去。
“啊,流氓。“荀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滚到了地上。
其他的同学赶紧打开小灯,一看这“流氓“居然是荀靖,都意犹未尽地喝着倒彩。
被荀靖“非礼“的那位同学心有余悸地看着她,“荀靖,这么晚了,偷溜到我们宿舍就算了,还钻到我的床上,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啊,你这样吓我。“
“啊哈哈哈哈,对不起啊,我,以为你是楚筱,这房间黑咕隆咚的,我这不是有点跑偏嘛。“荀靖尴尬地连声抱歉。
“楚筱还没回来,不然我们就锁门了,她去哪里了。“另一个与荀靖熟识的同学搭腔道。
“还没回来?”
“你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不会有什么事吧,昨天我才看了个新闻,说高中生被溜进校园里的外地人给叉叉叉了。“一个平日特别汉子的女生傲娇道,摆了个极为做作的惊恐的造型。
“是你自己想被叉叉叉吧。“宿舍的其他五个人纷纷向她投去足以杀死人的目光。
“人家这不是担心她吗?”那女汉子委屈地争辩道。
“嘘,有脚步声。”突然,有位耳朵尖的同学小声说道。
“糟糕,今天我们班主任查房,快,你快躲到楚筱的床上,不然就露馅了。”大伙儿慌慌张张地熄灭小灯——袜子脱了一只的,吃东西吃了一半的,满嘴牙膏沫儿的,反正都横七竖八,奇形怪状地倒在床上,还没等荀靖躺利索,楚筱的老班就夺门而入,荀靖赶忙把脑袋缩进被窝里。
“叽喳什么啊叽喳,这么晚了不睡觉,你们讨论什么国家大事呢,主席也没你们这么忙啊,给我把灯打开。”楚筱的老班刻薄地说,虽然她已努力地压低自己的分贝,以不吵到其他宿舍,但荀靖依旧觉得耳膜要被震裂了。
大家乖乖地打开灯。
“呦,这位同学还有这么个怪癖啊,含着牙膏睡觉,你们都给我下床,看看你们扣了多少分了,咱们班能不能评上先进班级就看你们的,怎么着,诚心跟我作对啊。”
大家只好下床,整齐地排成一排等待发落。荀靖害怕地窝在被子里,她正想着下一步对策,楚筱要被发现没在宿舍,那可完蛋了。
“楚筱,你怎么不下来,睡死过去了。”班主任见楚筱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生气地问。
“………”
“楚筱!”
“老班,楚筱她今天下午就开始上吐下泻又发烧,刚刚吃了药睡着了,我们看她睡觉总哼唧,怕她难受,在商量明天早上如果好不了,就跟您请假呢。”机灵的同学脑瓜一转,便编出了这么个已经被用烂却屡试不爽的借口。
其他人随即应和:“是啊,是啊”。
“啊,那快叫她起来,烧得厉害我就带她去医务室。”老班半信半疑地去拉楚筱的被子。
“老师,她刚刚喝了药,现在在捂汗呢,你这一掀被子,药效就打折了。”人高马大的“女汉子”挺身而出,挡在老师的面前。
荀靖顺势痛苦地哼唧了几声。
“好啦,好啦,明天早上再找你们算账,快点休息,如果楚筱明天再发烧,就给我打电话。“就算满腹狐疑,也找不着证据,楚筱的老班只好无功而返了。
大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哎,看来她今晚心情不错,不然我们就完蛋了。”
荀靖的衬衣已经湿透了,她再也不敢在这个是非之地久留,交代了几句,就摸着黑回宿舍了。
荀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设想了一遍,从小到大的鬼故事也在脑海中浮现,楚筱不会碰到鬼了吧。正当她自娱自乐到昏昏沉沉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是楚筱的短信——荀靖,我在你宿舍外面,快出来,把窗户打开,我翻窗进去。
荀靖赶紧下床,两眼抹黑,撞倒了椅子,她瞬间石化,好在舍友们只是翻了个身,又继续睡觉了。
阳台外面漆黑一片,荀靖借着手机的灯光,看到楚筱趴在窗户外面,她赶紧打开窗户。
“快,快进来。“荀靖赶忙拉着楚筱的手,把她往房间里拽。
“怎么办,窗户太高了,我爬不上去。”楚筱使出吃奶的劲儿,但还是差那么一点儿。
“你去把旁边的石头搬来,垫着就能爬上来了。“凭着白天的记忆,以及多次帮同学翻窗户的经历,荀靖从容不迫地指挥着。
如果白天看到这样的景象,一定会引发不小的骚动——两个女孩子你拉我拽,你推我搡,动作极不雅观地一个翻窗户,一个帮着翻窗户。
就在即将大功告成,楚筱的一条腿已经横跨进屋里的时候,眼前一束刺眼的灯光让两人知道,这下真是前功尽弃了。
“你们在干什么。“
楚筱和荀靖被罚通校半个月,还好荀靖的老班是副主任,看在荀靖没犯过错误的份上,当然,也为了给自己保留面子,没把这件事上报级部,不然,两人就真的要上“光荣榜“了。老班不可思议的眼神让荀靖感到羞愧,她的事例被班主任在班上一次次地“光荣表彰”——有些同学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你们要顾及我一下,别整天给我惊喜,我本来血压就高,你们这一吓,还让我活不。
但是,楚筱和林冉在一起了。
“喂,你们那天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啊,有没有牵过手啊。“两个人在坐一个小时公交车回家的路上闲聊。
楚筱点点头。
“有没有接过吻啊。“荀靖得寸进尺地问。
楚筱又点点头。
正当荀靖不怀好意地将要问出下一个问题的时候,楚筱及时制止了她。
“没别的了。“
“我又没说你们有别的,心虚什么。“荀靖正过身子,靠在座位上。
“是你太猥琐了。”
“……”
“他怎么和你表的白?“
“就是那样啊,就是很自然地嘛。“
“就没什么特别的?“
“有。“
“啥?“荀靖眼睛一亮。
“那天晚上河里的蛤蟆都蹦上岸了,吓我一跳。“
“………。。”
“荀靖,你觉得,我这个决定正确吗?”楚筱面朝窗外,眉头微微地皱起。
“嗯,站在我的角度,我觉得早恋有那么一丢丢…。不靠谱,不过站在你的角度,我只能说林冉人很好,就看你怎样选择喽。”荀靖难得严肃地回答一个问题。
“这样啊,荀靖,你信吗,以后会有一个人的出现,让你觉得早恋没有那么不靠谱。”楚筱若有所思地说。
荀靖一回到家,就风风火火地在电话里找林冉算账,还吵吵着要脱单礼物,其实她暗自松了口气,这下,自己和林冉之间的结总算解开了,即使再也找不回小时候那么亲密的友谊。
林冉每半个月都来学校找一次楚筱,荀靖也很知趣地躲到一边,不当大瓦电灯泡,有点棘手的是号称学校“四大金刚”之一的楚筱的生物老师撞到了他们两个牵着手在湖边散步,所谓四大金刚,就是眼尖如鹰隼,心冷如玄冰,面铁如包公的学生的天敌,作弊必抓,看闲书必撕,逃课必死,至于谈恋爱,哼哼,抓住一对,开除一双。所幸楚筱不是他的学生,否则也是在劫难逃了。这对“苦命鸳鸯”只好每次约会都让荀靖在一旁站岗放哨,报酬是一顿大餐,别说荀靖没出息,谁让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