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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不是君子

碧绿的草场整齐平荡,风吹草低,如海浪起伏,一眼望去只觉巨大,从半山腰开辟出一块巨大的平地作为皇家马场,可见大越的实力。

“不愧是草原出来的马,的确够精壮,看来是下了血本!”

“那些草原的蛮人除了养马还行,其他的能干什么?”

竹林深处,忽然传来一阵交谈的声音,绾婳淡淡地望过去,看见一个身穿斑斓锦衣,头戴玉冠,身佩宝剑,器宇轩昂的男人走出来。

她只用眼角淡淡扫了他一眼,就想走开,谁知道那人倒先开口了。

“你是哪家的小姐?”口气中就给人一种从高处俯视人的感觉。

如果这男人是真的天生就有那种高高在上,惯于发号施令,掌控一切的王者气质的话,那她或许还会稍微给他点儿面子,毕竟面对身份、实力都比自己要高的对手,出于礼貌,相应的尊重她还是要给的。

只是这人虽然表面上看着器宇轩昂,高高在上,甚至乍一看去时还有那么几分贵族气质,但很可惜......他也仅仅是个普通人罢了。

绾婳却似没听到,自顾自地转身,迈步走开。

那人身子蓦地一愣,脸色也在瞬间发青,明显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无视过,脸上闪过一层薄怒,继而身形一闪,就挡在了绾婳的面前。

“你是哪个府中的小姐?竟然这么不懂规矩?”

她这性子被认为不懂规矩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人的口气实在让她喜欢不起来,她冷冷瞥了他一眼,“五殿下觉得什么才叫规矩?”

夏侯眴明显吃了一惊,他低低地轻咳了一声,有种做了坏事被人抓到的心虚,而且这种心虚感还是来自一个比自己年幼的女子身上。

“你如何知道我就是五殿下?”不可否认,他眼底有一丝赞赏闪过。

绾婳闻言嘴角猛地一抽,莫说她之前就认识他,即便不认识,他玉佩上刻着那么大一个‘眴’字,居然还真的来问她为什么知道?

“五殿下器宇不凡,皇族后裔自是与我们一般人不一样。”绾婳淡淡地说,她这话绝对不是恭维,不过夏侯眴要是听成恭维也无所谓。

夏侯眴闻言顿时眉眼一开,似是对她的话相当满意,看这小女子年纪不大,人却这么聪明,难得还长得清丽可人,明眸皓齿令人心动。

“你叫什么名字?”夏侯眴的声音也不知不觉放柔了一些。

“原来五殿下你在这里!”

这样一个风流成性的皇子,绾婳本来就不想回答他的任何问题,正在这时,恰好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堪堪帮她解了围。

几个衣着华丽的少女说说笑笑走过来,其中一两个倒是眼熟的。

“武王妃,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跟在后面的拓跋素素突然喊起来,那群说笑着的少女,便忽然都不做声了,纷纷朝她看过来。

和拓跋素素走在一起的还有赫连月,只是今日的她分外安静,以至于不细看都很难发现她的存在,目光一转,绾婳心底掠过一抹了然,与拓跋素素并排的紫衣少女除了那位嚣张跋扈的郡主又还会有谁?

不过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一群人怎么就混在一起了?

“明姝郡主,那位,就是我与你提过的武王府的王妃。”拓跋素素凑在明姝郡主耳边悄悄地说,她一看见绾婳,心里就恼怒,不舒服。

那明姝郡主此时正被一群衣着光鲜的美丽少女簇拥在中间,神色疏离,面容骄傲美丽,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一双有福气的大眼睛微闪,额头饱满光洁,嘴唇小而红润晶莹,正是相术上所说的富贵之相。

她从小就被老王妃当成母仪天下的皇后一样地在培养,光是气势上,和那些贵族小姐们便显然是不一样的,她眼中隐隐带着几许威严,转眸看了一眼绾婳,除了审视和一丝不屑外,看不出其他多余的情绪。

“原来是武王妃,明姝久仰大名!”她吐字清晰,语声也很优美,不愧是从小就被培养的贵女,此时的她倒与前一次见到的不一样了。

绾婳只轻轻瞥了她一眼,转眸看向拓跋素素:“拓跋姑娘,你怎么也不向我介绍一下这位,若是失礼,岂不显得我们武王府没教养?”

拓跋素素闻言微怔,随即俏脸一红,绾婳这几句话,说的是不认识这位未来的太子妃一般,还把她也扯进来,好像都是她的错一样。

她也不过是一个外来人士,哪里知道二人之前是否相识?

不过说到失礼,拓跋素素开口说话的方式也够失礼了,她现在怎么说也是寄人篱下,到底不光明,见了武王妃,按规矩本该行礼的。

普通人也罢,的确是不用太过讲究这些所谓的繁文缛节,可是明姝郡主迟早嫁入家室,皇室等级分明,那可是半点儿规矩都不能逾越。

可偏偏拓跋素素怨气难平之下失了礼数,她现在只要一开口,口气旧必然是这么冲的,隐隐有挑衅讽刺之意,已经是极大的失礼了。

话一出口,夏侯眴便不可觉察地皱了一下眉。

拓跋素素虽气愤到了极点,但胜在自小聪明,而且从方才开始她就一直观察着夏侯眴,察觉到他微微皱眉的动作,心里就不由得一沉。

赫连月见气氛不对,连忙上前圆场,柔声说道:“王妃,这位是郡王府的明姝郡主,也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对了,郡主一直都想请你出来和我们聚一聚,今天总算是见到了,可叫我们一番好等。”

赫连月上前来热情地拉住绾婳的手,脸上也挂着大大的笑容,那番热情的样子若是让旁人看见,非得要以为她们的感情多深不可。

望着这前一刻还一副与世无争石头美人,绾婳突然觉得其实拓跋素素还是比较顺眼的,至少是看不惯她就直接写在了脸上,哪像眼前的人,假惺惺地做了这副好姿态,其实心底里指不定有什么坏水。

不过真要装的话,她绾婳也算是个好学生,心念微动间,她也微微勾起一抹淡笑,眉眼展开道:“原来是未来的太子妃,失礼了。”

这会儿换成明姝郡主的脸色不好看了,谁人不知太子前不久才娶了一个侧妃,不过她教养毕竟还不错,脸上一直保持着端庄的笑容。

在这之前,明姝郡主只从拓跋素素口中听闻绾婳容姿平凡,想必是那寻常不择手段攀龙附凤的女子,靠着几分手段就迷惑了武王。

可此时见绾婳一身纯白的骑装,人虽纤弱瘦削却不会给人半点儿弱势的感觉,一头乌发光泽照人,被利落地束在脑后,看起来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种娇弱和妩媚,反而有一股自然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尤其是她嘴角边勾起的那抹笑容,浅淡至极,却又分明给那平凡的容颜更添光华,如同绝世的雪莲,潋滟芳华,又如当头烈日,睥睨姿态暗藏眉峰,即便勾唇浅笑,也没有低下的姿态,更觉大方典雅。

明姝郡主蹙眉,若是她想象中的那种女子,便是极好对付的,像夏侯聿这种天之骄子,倒贴巴结的女人不知凡几,若是没点本事,她也不至于这么有把握,可是现在,她开始准备的话反而没什么用处了。

绾婳看着她眸底变幻莫测的神色,心下不禁暗笑,她微扬了扬眉,这才转而说道:“怎么,拓跋姑娘不是说让我来看马的么?”

“对对,今天从草原新送来一匹好马,肯定是没有自己专用的马匹的,所以,今天来挑一匹也是好的。”拓跋素素的语气这稍缓了些。

卫玠一直静静地躲在暗处,这时闻言也不禁微微皱眉,不过一匹马罢了,爷要什么样的没有,只要王妃开口,爷一定能拿出最好的来。

他虽然与绾婳接触的时间还不长,却能轻易地发现绾婳除了为人清冷淡漠了些,没有其他王妃那些架子,甚至比那些假模假样的人好相处多了,此时不爽大多数是为了夏侯彻,一小部分也是真正为绾婳。

谁知绾婳根本不介意她话里隐晦的挑衅之意,只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笑道:“如此甚好,多谢拓跋姑娘费心了,那么马在哪呢?”

马场周围站着她们各自带来的侍卫和丫环,还有马场里本身的人在,拓跋素素将手一挥,后面马场的马夫得令往不远处的马厩走去。

瞧着马夫愈走愈远的身影,拓跋素素笑了,是的,她非常有信心,她的骑射技术那可是整个草原上的翘楚!放眼整个大越国,女性之中骑射弓马的技术,她拓跋素素认第二,绝对没人敢自负到认第一!

“武王妃,那么到时候马场上见了,武王这般沙场枭雄,相信王妃的骑射也是一流的。”拓跋素素语带讽刺,说完之后,笑容满面地带着她的人走了,这一次,她定要将那两巴掌的仇给好好算一算。

拓跋素素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连绾婳也不禁微微惊讶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拓跋素素,心里忽然有些通透了。

该来的总会来,避也避不开。

白竺特意慢走了一步,一脸无奈的表情,她看着绾婳,神色担忧道:“主子,你不是说过你连骑马都不擅长的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绾婳却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是抱着双手站了一会儿,眸光突然往身后的竹林了一扫,语气不怎么客气:“阁下这么喜欢偷听人讲话?”

凌厉的眼风扫过,竹林中几片竹叶飘然而下,一缕大红色的衣角随着竹叶在风中飘扬,被压弯的翠竹上,红衣男子正枕着翠竹而卧。

“是我先来的吧?”含着笑意的声音格外温润,如春风拂面。

“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阁下没听说过么?”

谁知红衣男子转过潋滟的眼眸,慵懒地笑着:“我又不是君子。”

“这我知道,不用你重复。”绾婳不想继续和他废话,抬步欲走。

“我说,你是真的不会骑射?”散漫的声音又在身后低低地响起。

“不会。”绾婳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隐瞒的,大方答道。

红衣男子看着她淡淡一笑,突然说道:“跟我走。”

绾婳对着他走远的背影看了足足三秒之久,知道他对自己并无恶意,稍加迟疑后,随即不等卫玠出现前来阻止,便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无言,直至来到竹林深处一片稍微开阔的空地,红衣男子不知从哪里牵出来一匹马,而且这马的毛发通体黑色,雄赳赳气昂昂。

绾婳挑了挑眉,抱着手靠在竹子上,懒懒地问:“你要教我?”

“怎么,不愿学?”他含着笑问道。

她当然愿意学,只是,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他至于这么好心?

察觉到她的疑惑,男子笑得妖冶:“你就当我是在攒人品好了。”

攒人品——

这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

绾婳看了他一眼,不由有些好笑,这个人,她是一点儿也看不透。

清风夹杂笑声,扶摇直上九天,其中却夹杂着惊若奔雷的声音。

在不清楚对方实力与动机之前,卫玠不好冒然现身,他隐在暗处,此时神色一变,看着远处传来阵阵响动,大声喊道:“王妃,小心!”

平坦的马场上,一匹通体毛发赤红的骏马,在阳光下便如同一团火焰般,光洁的皮毛散发出闪耀的光泽,一双墨色的眼眸镶嵌在高大的马头上,如黑色的宝石一般湿润闪亮,四肢奔跑有力,结实的肌肉随着马蹄的动作配合得完美无缺,一看就知是一匹野性未除的好马。

血红的骏马速度非常快,甚至到了足以与风比速的程度,然而令人心颤的是此时它两眼充血,不顾一切地朝着绾婳所站之地冲过来。

绾婳闻声转眸看去,似笑非笑地看着血红骏马奔来的方向。

够野,够狂!

心念微动间,只见她身形稍稍一矮,右脚便飞快地往地上猛地一蹬,顿时绿黄相间的草地上出现了一个小巧却深陷的脚印,白色的身影也瞬间化成一道白色直线,直直地往血红骏马往来的方向疾奔——

“王妃!”卫玠见状早已心如死灰,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双目中闪过惊恐,以血红骏马奔跑的速度,若是撞上王妃,那无疑是死定了!

紧随而来的拓跋素素一行人的心脏也几乎要蹦到了嗓子眼儿里,这女人是在找死么,这骏马可是合十几个马夫的力气都拉不住的!

她们只是想给绾婳一个教训罢了,并不至于要她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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