潹頿豊低着走出牢房,心中失落,她还是不愿意和自己交心,不愿意完全托付给自己。当看到牢门口的翟太后了,微微一愣,脸色煞白。
冷哼一声,瞟了一眼潹頿豊,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翟太后转身带着人离去。而潹頿豊则一言不发自觉地跟上,但他也没有忘记留下芛祎守住牢门。
撤去所有人,房间里只有翟太后和潹頿豊两人。眼神凌厉地刺向潹頿豊,不怒而威,开口训斥道:“皇帝,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为了一个女子,你真的要置天下而不顾了吗?”
“母后息怒。她本就是被人陷害,朕身为天子既然知道了此事,岂有不主持公道之理,那朕的威严何在,朕的信誉何在,天下的子民谁还愿意服朕,天下之心岂还会向哉。”潹頿豊说的冠冕堂皇,为自己的自私做解释。
“哼,她冤枉?那就要拿出证据来,如果没有证据,皇帝你就有包庇之罪,再说皇帝你真的没有私心吗?”翟太后不依不饶地逼迫道。
“这,母后……”潹頿豊愁眉不展,思索片刻,大胆而言道:“母后恕罪,儿臣的确有私心,请母后成全,几十年来儿臣一直本分行事,不敢逾越半步,今好不容易遇见一心仪女子,儿臣怎能不心动。”
翟太后不苟同地摇摇头,自己的儿子,自己怎会不了解,走上前轻抚着他,残忍地揭开事实道:“你那不叫心动,你只是一时新奇而已,在宫中,所有的嫔妃都对你毕恭毕敬,唯唯诺诺,不敢有半点微词,你已习惯了,也腻了。突然冒出了一个这样不把你放在眼中的女子,你怎会不心动,你不记得之前柳莲丝的举动了吗?你何时真正龙颜大怒过。你摸摸自己的心,你真的爱她吗?”抬起震惊的潹頿豊的手放在他自己的心口上,感受着里面的跳动,继而道:“最后一道兵符,最后一道兵符换你的这份心动,如何,这样以后你就不用被限制,你就可以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至于那名女子,哀家可以去跟柳家说,保她不死,皇帝你好好考虑考虑。”
潹頿豊双眼暴突,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心中难以抉择,父皇驾崩时,怕自己年轻气盛,惹出祸事,遂将一道重要兵符交与自己的母后,也就是翟太后保管,待自己可以掌控时局,或时局动荡不稳时交付。没想到翟太后居然在此时依此事交换,自己心中,心中……
指甲深深地嵌如了肉中,有形的嘴唇变得苍白,他知道兵符的重要性,如果今天这次错失兵符,自己有可能会当一辈子的傀儡皇帝,但为什么偏偏是在此时此事,就算有再多不愿,心中也有了答案,有了抉择,痛彻心扉地转身走出了房门。不是不爱美人,只是美人无心,自己还是把心留给江山吧。
丞相府。拿着被仔细黏在一起长满了伤疤偶尔有个破洞的破旧到发了黄的纸,柳渊小心地将其放在书桌上,并随口问道:“你确定所有的都在这里了。”
张平贠双手恭敬地一拱,身躯为躬,回答道:“禀丞相,除了掉进河塘里的,其他的都在这里了。不过因为年代久远,纸张早已被侵蚀,经鱼心再次碾碎,字迹已模糊不堪,实难辨认,不过大概可以确定是分契约。”
“嗯。”轻喘了一声,柳渊走到书桌前,小心翼翼地展开,仔细研究。
“爹……”柳莲丝喊着便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房间,待看到还有外人时,撇了一下嘴道:“爹,我有事找你。”
“先在旁边等一下,我忙完了就来。”专心于纸张的柳渊,随口应承道,并边研究边问道:“可查出了鱼心的来历。”
“鱼心本名耦儿,因为她小时便被卖出,所以无法查出她原本的姓氏,只知道在二岁时被卖到一周姓大户当童养媳,但后来周家败落,她也便跟着周家一同迁移,后为报恩,在一大户人家当丫鬟,养活流落的周氏后人。”张平贠恭敬地回答道,只是心中一直奇怪的那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事情太离奇,本已奄奄一息之人,怎可能瞬间活泼乱跳,除非有鬼,想到这里张平贠冒出了一身冷汗,于是决定将事情查清楚后再做禀报。
“爹,她姓柳。”按耐不住的柳莲丝终于找到了插话的空间。
“你怎么知道的?”柳渊抬起慈祥的目光疑惑地问道,就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瞄到了一个熟悉并让其惊心动魄的东西,赶紧胆战心惊地回目望去,依然不见,凑近观察,一撇一捺都化成利剑,刺得其脑中一片空白。
“她自己说的呀,爹,你怎么了?”发现柳渊的不对劲后,柳莲丝赶紧冲了上去。
仿佛受到天崩地裂的惊吓般,摇摇欲坠的柳渊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脸色煞白如死人,浑身冰冷颤抖,将所有的声音动像都阻隔在自身之外,心口裂开的口子久久无法复合。
“老爷,你醒醒呀,你不要吓我,莲丝已经去请大夫了,老爷你醒醒。”慃秀在床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想着让柳渊出事的原因,喃喃道:“难道那女子真是妖物,来人,把那东西拿来烧了。”
本身还躺在床上病病怏怏的柳渊噌地做了起来,阻止道:“不准烧。”转而拉着慃秀的手,眼中噙泪地念叨着:“糊涂呀,我真是老糊涂了……”
手忙脚乱,无措的慃秀不停地喊着,希望可以让疯癫的柳渊清醒过来,“老爷,您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给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颤颤巍巍地走下床,拿过下人刚取来的纸,让人退下,认真观察左下角上的字,然后递给慃秀,让其看看,并念叨道:“我怎么就没想到了,当她用耦儿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应该想了呀,报应呀,看来是我害的人太多了,心也麻木了,但我真的好怕,好怕一不小心就要去过从前那样的日子,那真的不是人过的日子,我真的好怕……”
惦记着柳渊的慃秀没有心思细看递过来的纸,赶紧扶着柳渊坐下,想要安慰他几句,问清楚什么事,但越听慃秀越感觉不对劲,拿出一直捏在手里的纸展开在桌上,朝左下角的地方看去,再看看旁边模糊不清的手印,综合柳渊的悔恨恐惧,心中暗惊,泪瞬间流了下来,抓住柳渊的手臂颤抖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她是耦儿,是我们的耦儿,怎么会这样,老爷,你要赶紧想办法救她呀!”
“晚了,一切都晚了,太后已被引去牢房,皇上怕也是保不住她了,我真是自作自受呀,我真是老糊涂。”柳渊老泪纵横,一下子仿佛老了十来岁。
“老爷,宫中来人了。”门外的人轻叩了两声房门禀报道。
皇宫。高高在上的翟太后品了一口手中进贡的上等龙井,细细琢磨了片刻,将茶盏放到宫女的托盘上撤下,看了一眼下方的两人,悠闲深沉地开口问道:“鱼心的事可查出什么证据了。”
拉回想上前挑拨的柳荷影,面无表情的柳渊淡定的回答道:“禀太后,没有。”无视柳荷影投来的惊讶和不解,继续道:“此事甚是复杂,还请太后在容许些时日,到时定当公正法办。”
微微点点头,虽不明柳渊转变的根源,翟太后也不愿追溯,淡淡地道:“那你认为那鱼心可有冤情?”
思索了片刻,点点头,柳渊道:“以这些时日的追查来看,却有冤情。”
“爹……”柳荷影不依地喊出声提醒,心中实在不解,眼中恼恨之极。
未将柳荷影的微词放在眼中,翟太后轻咳了一声,提醒她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和该注重的礼仪。淡淡地道:“既然有冤情,那就不必查了,放了吧,从此之后也都不准在提此事,丞相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在这里哀家要说一句,哀家不希望再出什么岔子,或者一些不好的消息传到哀家的耳中。好了,哀家也累了,你们都回吧。”
“儿臣告退。”“臣告退。”纵使有千般不愿,柳荷影也不敢再太后的面前放肆,皇上已经靠不住了,如果在把太后惹恼,自己可就什么树也别想靠了。
“人放归放,但京城不可待了,你们也不用有什么芥蒂。”翟太后慵懒的声音缓缓飘出。
略一停顿,柳渊和柳荷影各怀心事地退了出去。在路上,快要憋到爆炸的柳荷影停住脚步,冲口问道:“爹,你为什么要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做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今天吗?还是你另有更好的计划。”
看着自己女儿熟悉的面孔,柳渊仰天闭上了眼,叹了口气,本是同根,后天的教养却让他们的品质有天壤之别,算了,还是先不要告诉她了,以后再慢慢开解她接受。知道柳荷影已经等到了极限,柳渊挣开毫无感情的双目道:“没有,爹没有别的计划,有些事爹以后再慢慢给你解释,鱼心的事就到此为止,你以后就不要再插手了。”
“爹……”柳荷影在其身后不甘心地喊道。伸手从旁边的花丛中随便抓出几支蹂躏,柔嫩的手指被断了的枝条戳开了道道伤口也不觉得痛,鲜血不断地顺着手中残伤的花瓣落到地上,去继续污染残败不堪花瓣。眼睛看着远方,咬牙切齿的柳荷影缓缓道:“我,不,甘,心。”但她也知道就算她在怎么不甘心,如今她也改变不了事实了,所以她只有抓紧去行使另一件事,将手中被揉在手中并已被血渲染的花瓣花叶全部扔掉,大步流星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