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锦袖触碰在古琴边缘,他微抬起左手,点按着琴弦,修长手指覆在琴的另侧,指尖顺弦向上轻轻拨动。虚掩的窗缝透过淡淡的轻风,撩动起薄薄的紫色,琴弦中勾弹出的几声音动,若如风中铃铎,轻清入耳。(借鉴…)
“呵,又傻了?”浅淡褐眸盯着我失神的双目,戏谑地说着。
“谁,谁说我傻了。”孟夜瑶的话语出卖着自己内心此刻的呆滞。
“傻女人,还想听么?”
免费的音乐会,谁会错过,更何况他绝俊无比的容颜和尊贵无二的地位,可是让我承认想听,那怎么行?撇了撇唇,我侧过脸去,不去看他。
他略带冷意的指侧点触在我的下颚,淡淡地说着:“不喜便算了。”
“我还没有说,你怎么自问自答的呢?”明知道是个小小的圈套,我就像姜太公鱼竿下的那条傻鱼一样就这么咬了上去。
“寡人现在没有兴致了。”
“你怎么这么小气?”
孟夜瑶斜睨了一下他,低望起自己落在高台上的银白色罗裙。
“寡人突然有个想法。”
我并未言语,只是继续着那个无聊的低望。
“教你。”
“我不要。”
“你个蠢女人,即丑又笨,若不是寡人收留你,恐这世上都无人再会要你。”
“赵——唔——”
咒骂的话还未出口,他的唇已紧紧地封在了我半张的嘴上,半吐在唇中的那个“政”字生生地卡在了他的柔软与我的樱粉之间。本能地,我的手推着他,而他的手却落在了我的腰间,只是微微一个用力,已将我的身贴在了他的怀里,颈间的顿热如酒醉般迅速爬上我的脸颊,传递到他澈水清眸中。
“骂不出来是不是很难受?”
松开了我唇上的那个封印,他戏谑地挑逗着我。
“讨厌。”
我的眸光落在了他的衣襟上。
“既然给寡人一天,寡人已一分为三。其一,就是弹琴。”
“那其二,其三呢?”
“一未成,谈何二三?”他轻抿的俊唇边浅刻着一抹笑意。
“哼——”我低低地哼了一句。
很小心地拉过我抵在他衣襟前的那双手,轻放在古琴上,而自己则靠坐在我的身后,低凑在我的耳畔——左手放在弦上,右手放在另一边。
不知是羞赧,还是惊愕,我的那双手竟僵僵地摆放在了琴上。
“你是准备弹琴?还是准备拉弓?”“讨厌!”
他左手搭在我的左手上,而右手则搭在我的右手上。
他轻按我的手,而我轻按他的琴;他轻覆我的指,而我轻带琴的弦。
“这样叫‘拂’……这样叫‘滚’……”。
“什么滚啊?!”我一个咋呼,猛地回头,额生生地撞到了他的下巴。——啊,痛——
“你没事吧?”
捂着额,我紧紧地蹙着眉,没好气地埋怨着:“你试试有没有事?嘶——”我倒吸了口气。
“自从到了你的大秦,我就倒霉到现在。”
他微微叹了口气,或许他都无法驳倒我的抱怨。
“继续吧。”回过头,将双手垂放在古琴之上,孟夜瑶等待着他的那双手。
带着淡淡檀香的身体温软贴靠,刚覆在我手上的那个温暖,正要携指而教。西宫的门却被打了开来。一个紫色的身影入了门,刚刚转身的那一刻,目光交错在我疑惑的眸光中。
他无措地跪下身:“臣独孤翎,参见秦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夜瑶慌乱地抽回了赵政覆着的双手,身子向琴侧靠近。
“平身吧。”
“臣,臣不是……”起了身的独孤翎,依旧未抬头,也未迈出一步。
“呵,今天是寡人早来了。”
身后,是他的声音。
“那是……”
独孤翎鬓边的发丝长垂在衣襟两侧,随着窗缝吹入的轻风微动在他紫衣相衬的白皙面庞。
“傻女人,寡人要和独孤谈些事。”
有些事要和独孤谈,那是说我要回避么?我双眸扫着四周,而那一刻,身后他的怀已悄然离开我的背。
白色锦衣的他已下了高台,而一袭紫衣的独孤翎也走了过来,两人前后而步,迅速地隐在了一个高高的屏风后面。
他们两个去干什么了?忆起之前赵政的话,他每天都会独孤翎一起来,心底的好奇便自顾地涌了上来,虽有意识地去克制,然而,既然我是未来这个屋子的主人,两个男人每天都要在我的屋子进出,我又怎么能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拖着无力伤痛的身子,我起身离了琴,下了高台,循着他们刚才走过的地方,走到了屏风后。
“咦?地下室?”
屏风后放着一个朱色的桌几,文房四宝悉数静摆,而桌几两米不到的后侧,居然开了一个颇大的四方口。向下而伸的木梯,告诉我,这是西宫不为人知的地方。
走到那个通往地下室的口边,淡淡的檀香传了过来。
他们在下面?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九五之尊的赵政会和独孤翎两人要到一个地下室谈事?地下室究竟藏了什么?究竟放了什么?心底的好奇,再一次冲击着我控制意识的能力,促着我迈出向下的步子。艰难地,孟夜瑶忍着脚底点点的刺痛,扶着地下室口的边缘,向下走去。未及五六层梯,便听见一个低低的对话声,断断续续,不甚清晰。
“王……虽然……百毒不侵……但是……”
“寡人知道……”
“你……决定了?”
“不……今天……已是……”
“王……”
他们在说什么?百毒不侵?决定?两个难以凑成任何句子的词语,塞在我的双耳,挑唆着更多的好奇。
继续地,我咬了咬唇,忍着腿脚和手腕的酸痛,走完了木梯。
周围未加修饰的石壁,传来阵阵冷意,未到一个若门般的地方,鼻子突然一阵冷痒,双目一闭。
“阿嚏——”
待到睁开眼眸的那一刻,我的颈下已是一阵冰冷——金属的冰冷。微颤着,我斜目相望,执着那柄抵在我颈喉上的匕首的人居然是——他。
“翎,放了她。”
“王,知道这个地方的人都得死,绝不能留活口。”
斜睨着紫色衣袍下,我曾经如此相信的那个男人——独孤翎,他长卷的睫毛下,似花的眼眸此刻居然那么冰冷,如周围的墙壁,如颈下的匕首,让人心颤。
“寡人让你放了就放了,难道你想抗旨?!”
寒冷中,我感到了那幽壁中的一丝暖意,竟是出自他——赵政。
“王……”
“回来!”
坚定而霸气的话语,穿透着窒息的空气,直直地入了我的双耳。颈下的那个冰冷,慢慢地移了下来。
“独,孤,翎”我低声地喊着他的名字,怨,夹着,愤还有委屈。
他,吝啬地,连一个解释的眼神都没有留给我。为什么举着匕首的人竟然是他,而他刚才的话,已经将我那颗信任的心彻底杀死。
这是我认识的独孤翎么?曾经他替我冒着风险藏起了黑色的日记本,曾经他替我纸上谈病施以良方,曾经他将我轻揽在怀温柔而抚,曾经他替我不顾生死跪地求情……而此时此刻,却生生地说着“绝不留活口”的话语。好可怕,好可怕,他居然可以这么决绝。
不经意,我已向后退却一步。
而他,独孤翎则入了一个垂落着黑色珠帘的内室。
晃动的珠帘后,传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坐下,继续……”
“王,怎么可以……”
“继续——”
独孤翎,我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执着地要杀了我。指尖深深地嵌入了自己的掌心,不,我要知道答案。
迈着略显拖沉的步子,我走向内室,掀开珠帘。
穿过珠帘,脸上突然一阵温热,孟夜瑶止住了脚步,任由着来回摇摆的珠帘轻打在我的身上。
帘后的右侧,上身未着衣衫的赵政正坐在桌几前,烛光的橙黄照在他的背上,阴影勾勒着他身后肌条的完美曲线,淡淡的浅小麦色附着在他每一寸的肌肤上,显得是那么贴合,那么俊美。
“进来,外面太凉了。”
侧过脸,看着壁,进退两难的我,拉着一条垂在我手边的珠帘,回着:“我,我还是,还是——阿嚏——”
“—王,还没好……”
捂着鼻和唇的孟夜瑶,忽地被一个高硕的影子遮住了复拾的眸光。
“披上它。”
孟夜瑶阖上颤抖的睫羽,不敢呼吸,也不敢言语。
“笨女人,连衣裳都不会披了。”一个小小的风动,一阵淡淡的檀香,我的身上添了份暖意,时才所有的寒,所有的冷暮然消失在他衣袍落下的这一刻。
“谢……”未等另一个谢字出口,身前的那个影子已然消失——他,回到了桌几前。
拉了拉肩上他给我披上的外袍,低颌轻闻,熟悉的味道。
“你自己不冷么?”
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我弱弱地问着。
“蠢女人,翎在替寡人施针,难道还要穿着衣衫不成?更何况,此般冷意对寡人来讲毫无感觉。”
他微侧过脸,烛光打在俊逸的脸庞上,绝美的轮廓添着唇边一个微扬的淡笑,让人沉醉,让人痴迷。
不敢向前,只是呆呆地站在帘边,指尖微掐着手心,我是在做梦么?为什么他——赵政会如此的温柔?为什么他——独孤翎会如此的绝情?
谁能告诉我答案?谁可以告诉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