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上的黄昏特别长,太阳走得异乎寻常得慢,就像玩了一天还舍不得回家的孩子。那时的太阳,也不会那么耀眼刺目,而是像一个暖烘烘的红色火球。那种很温柔的红色,毛茸茸的红色。
胡依祎总喜欢那样直直地看着这个毛茸茸的火球,一直看得眼睛隐隐作痛。然后揉揉眼睛,再睁开眼。这时,整个天空,都满是毛茸茸的小火球了,就像小时候在游乐园里看的万花筒一样。
不过,这可比万花筒好看多了,因为这里的火红是有温度的。四周天上地下,目力所及之处,全都是温暖的火红。连呼出的空气、说出的话也似乎都被染成了火红。
而且,这里没有游乐园里的嘈杂,四周除了呼呼的风声,没有一点杂音。在没风的时候,都可以听见脚后跟血管跳动的声音。如果两肩放松,微微屏住呼吸,把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眉心窝的地方,甚至都还可以听见太阳落山的声音呢。
在胡依祎眼里,这是一个开心,浪漫,让人高兴的地方。欣赏戈壁滩的落日,胡依祎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微笑。
爷爷则不是。爷爷很少正眼去看落日,他常望着的,是远处连接地平线的那一线戈壁滩。虽然爷爷与胡依祎身处同一块戈壁滩上,同一个落日之下,但他们各自看到的,却好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每次爷爷的脸上都是一种亦非欢欣亦非悲伤,亦非轻松亦非严肃的表情。爷爷心里到底在装着什么,在想着什么,眼睛到底看到了什么?胡依祎不知道。只有爷爷自己知道。也许,连爷爷自己都不清楚。因为,他其实可能什么都没想,仅仅只是那样坐着,那样遥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