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祭祀台上,夏儿被缚在铜铸的十字架上,周围被火把点亮,如同白昼。而在她的正前方,端坐着西凉皇主蓝妍姬,周围环立着元老院一百三十八位长老和大祭司。
夏儿低垂着眼眸,镇定得有些不寻常。妍姬一脸的冰霜,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祭司抬头看了看夜空,此时漂亮的繁星却预示了一个残忍的结局。
“时辰到!”
随着大祭司苍劲有力的喊声,两名手持大刀的刽子手踏着大步上了祭台。
“慢!”妍姬一声厉喝,狠狠地瞪着周围的人,说,“大祭司,还有元老院的各位长老,怎么?今日请本宫来是要对西凉小郡主行刑么?谁给你们这么大的权力?!”
大祭司浑身一震,妍姬如此盛怒,他心里害怕如果此刻斩了蓝夏儿,那他们必会跟着陪葬。但是,西凉的命运可就在此一举了……
“皇主,小郡主是魔后转世,留不得!”
“哼”妍姬一声冷哼,眯着危险的眼睛看向大祭司,“自始至终这番话都是你在说,有证据吗?”
“这……”大祭司一愣,却不知如何回答。
旁边的陈长老见状,忙出列,对着妍姬一礼,不紧不慢地说:“皇主,试问,这焐塃可有人能在一瞬间将七千人斩杀殆尽?”
妍姬咬着牙,不语,三天前她曾听说那一战,战场上七千兵士无一幸免,听雷鸣说,都是死在夏儿手里的。
见妍姬不说话,陈张老上前一步,趁胜追击:“既然皇主也不认为有这样的人,那说明,有这样的能力的人可不平凡,但是,据老臣所知,郡主她三日前的战役,将七千名士兵在一瞬间全部斩杀,如此的能力……”
“证据!”妍姬出声打断了陈长老的话,脸上一片阴霾。
陈长老皱了眉头,有些不悦:“皇主,这一战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莫非您……”
“哼哼”妍姬冷笑了一声,一扫脸上的晦暗之色,“在座的各位都是听说,又有谁可以证明?有谁可以证明那七千人都是夏儿所杀?”
大祭司心里一声沉吟,看来皇主是非要保小郡主不可了,她从不是不明事理颠倒黑白的人,如今竟然在事实面前还想扳回局面……不过……这里除了雷鸣,估计没有人可以作证了,就算那幸存下来的二百士兵,也是死心塌地跟着雷鸣的,雷鸣若不开口,还真没人能够作证……皇主这一招,最然有些无理取闹,却也是有些胜算的,竟叫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大祭司偷偷地瞥了一眼陈长老,只见他也是皱了眉头,看来也是没曾想到皇主会来此一招吧……
“臣,有证据!”陈长老身后,一位白衣老人走了出来。
“佘长老?你有何证据?”妍姬紧紧地盯着走出来的白衣老者,脸上有些紧张,还有些不信。毕竟她了解雷鸣,为了素雪,雷鸣是什么都会做的,而素雪肯定会救夏儿,所以不可能出来作证,那二百兵士自然也不可能。
只见佘长老自信地一笑,抬头看着妍姬,冷声地说:“皇主,您忘了,三日前的一战,除了雷将军和那二百将士,还有两人活了下来。”
妍姬皱眉,双手在袖中攥紧了拳头。而周围的人却是炸开了锅,纷纷猜测到底是谁。
佘长老仔细地观察着妍姬的表情,像是一只逮到老鼠的猫,一脸玩味的神色,只见妍姬脸色越来越黑,他却竟自一笑,这才揭开谜底:“诸位少安毋躁,老臣说有两人他就必有两人,一人,已被诸位绑在了祭台上,虽然她自己也可证实,但老臣还有另一位重要的证人,来人!有请银创少皇子!”
众人随着佘长老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苍凌脸色苍白,被一名丫鬟轻扶着,立在入口处。
夏儿原本低垂的眸子在听到银创少皇子时忽然之间亮了起来,看到苍凌一脸苍白地立在那里,眼里不禁布满了担忧。苍凌慢慢地走到中央,回身看了夏儿一眼,眼神里有些内疚。
“少皇子,请你将当时的情况说一下……”佘长老走到苍凌跟前,一脸和善地说,还有粗糙的首安慰般地拍了拍苍凌的肩头。
苍凌有些皱眉,看了佘长老一眼,深呼吸了几下,这才慢慢开口:“那些人,是夏儿杀的……但,她不是故意的……她……”
“好了,少皇子,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么多。”陈长老有些得意地打断了苍凌的话,看着妍姬的眼神满是挑衅。
妍姬狠狠地咬着牙,看着苍凌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苍凌心虚地低下了脑袋,别开妍姬吃人的视线。
“少皇子,你可不要撒谎啊……如果你撒谎,就算你是银创皇子,我也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的。”妍姬咬牙切齿地说。
可不带苍凌开口,陈长老已接了上去:“皇主这是在威胁少皇子吗?”
妍姬微微抬了下巴,与陈长老两相对视着,都是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的狠戾之色。
“那七千人是我杀的……”安静了许久的夏儿终于开了口。却震惊了所有的人,妍姬一愣,看着夏儿的眼睛里有些焦急。
“我是魔后的第七世转世轮回……”夏儿平静地说,不带任何的感情,只是盯着苍凌背影的眼睛里有一丝不解,更多的是受伤。
“皇主,小郡主已经招认了……”佘长老微微一笑,对妍姬步步相逼。
“大祭司,行刑吧。”陈长老不等妍姬开口,对着大祭司便命令了下去。
苍凌一惊,猛地看向佘长老,质问道:“行什么刑?你们要把夏儿怎样?”
陈长老睇了一眼虚弱的苍凌,对他身旁的丫鬟一挥手,命令道:“带少皇子下去歇息。”
丫鬟听话地上前想要搀走苍凌,却被苍凌狠狠地甩开。苍凌用力过猛,扯动了伤口,身上的衣服霎时氤出了血迹。
夏儿眼里一疼,对苍凌说道:“凌哥哥,你去休息吧,夏儿没事。”
苍凌却是背对着夏儿,警惕地看着大祭司三人。妍姬冷眼看着底下的一切,并无出手阻止的意思。
陈长老对着祭台上的两名刽子手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会意,不等大祭司命令,便擅自上前,高高地举起了大刀,使出全身的力气朝夏儿的头上砍去。
妍姬万没有料到他们会如此大胆,待要大声喝止时,已来不及了。而佘长老则出手点住了苍凌的穴道,使他没有一丝一毫还手的余地。
“砰”一声巨响,那刽子手紧握的大刀被硬生生地给弹了出去,在场的众人皆是惊愣在了原地,只见诺大的祭台上,原背缚着夏儿的铜十字刑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色的硕大圆球。
妍姬惊愣地站了起来,正要上前,却被左右护着的侍卫拦了下去。
待黑色的圆球消失后,出现的夏儿依然被绑在刑架上,却与之前温和的夏儿不同,此时出现的夏儿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眉心的红姻痣烧成了一团火焰,血红的眼睛,尖细的獠牙恶狠狠地龇向众人,口中是野兽般沉闷地嘶吼。
离祭台最近的大祭司三人惊得皆是往后退了几步,睁大眼睛看着发了狂的蓝夏儿。妍姬亦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夏儿猛烈地挣扎着,想要撑开拴着自己的铁索。
“皇主,你可看清楚了,大祭司的话没说错吧?”陈长老最先回过神,回身看着妍姬的脸上有着胜利的笑容。
妍姬沉吟了一声:“就算如此,若能为我们所用,岂不是西凉最好的战斗力么?”
佘长老愈大祭司对忘了一眼,不能相信地看向妍姬:“小郡主在战场上可是不分敌我的……西凉那两千将士的冤魂,决不会同意的!”
妍姬低头沉思不语,但急促的呼息暴露了她心里的焦急。
“皇主!”大祭司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主,魔后转世不除,西梁必有大患!”
听了这话,所有在场的人都呼呼啦啦地冲着妍姬跪了下去。看着发狂的夏儿,妍姬的心狠狠地疼着,半晌,才颤巍巍地说:“她现在这样,你们认为你们杀得了她吗?”
众人抬头,听着夏儿的嘶吼,都有些为难。大祭司听出妍姬话里的妥协,说道:“臣有办法。”
妍姬皱眉看着他,却见他站起身,一扫衣摆上的尘土,说:“陈长老,佘长老还有,请元老院的几位首席长老帮个忙……”
听了他的话,陈长老,佘长老协同另三位长老一起出了列。大祭司抽出佩刀,划破了手指,将血滴落在祭台周围,口中念念有词。陈长老命人将苍凌带了下去,只见那血落地如蛇一般扭动了起来,慢慢在祭台周围形成了一个六芒星的印痕。
在大祭司的授意下,长老远的五人与他一起分立于六芒星的六点,待站定后,大祭司念着咒语,六人一同提起灵力,将灵力在食指指尖形成一点,不断地聚集,六人指尖的光芒也越来越盛。妍姬紧张地抓着椅子的扶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祭台。
“拆!”大祭司一声大喝,六道光束同时从六芒星的端点发出,直直射向六芒星的中心,夏儿的胸口处。夏儿痛苦地大叫着,眼看着六道光束慢慢没入夏儿体内,妍姬瞪大眼睛紧张地看着夏儿。
随着六道光束消失在夏儿体内,夏儿也停止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可还未等人喘过起来,夏儿又是一声痛苦的大叫,只见夏儿一双血红的眼珠慢慢地突了出来,“噗,噗”两声轻响,夏儿一声大叫,两颗血红的珠子便从她眼眶中爆裂了出来,两颗圆润的珠子交错地绕着夏儿飞了两圈,便“嗖嗖”两声飞出了祭坛。
夏儿一口鲜血喷在了祭台上,昏死了过去,只剩下鲜血不断地从她失了眼珠的眼眶里流出来。
妍姬失了重心一样瘫坐在椅子里,抓着椅子的手指颤抖着,关节处泛着苍白。而立在六芒星各端的人也都受到了蓝并星魂反噬的冲击,飞出了一丈远的距离,狠狠地摔落在了地上,六人都是口吐鲜血,一位灵力稍显弱些的长老竟是活活地震死了。
陈长老抹了把嘴角,艰难地站了起来,看着妍姬更是很戾:“来人!行刑!”
妍姬愣在座位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慢着!”一声厉喝响彻了祭坛,素雪与雷鸣均是一身铠甲立在入口处,随着他们进来的还有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陈长老冷冷地看着素雪:“二将军这是要干什么?没看到皇主在这吗?难不成你们想……”
“逼宫!”素雪面无表情地将陈长老的话续完,冷笑了一下,看着他们脸上不敢相信的表情,若不是顾及妍姬,心里早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了。
“雪!”妍姬瞪了素雪一眼,说,“谁给你的胆子!”
素雪单膝一跪,低头说:“皇主,大祭司与元老院如今也算是废了小郡主的灵力了,素雪不敢为魔后转世求情,但现在,小郡主已失了灵力,对西凉,对焐塃构不成威胁,素雪不能看着一个孩子送了性命。素雪今日前来兵谏,希望皇主与各位长老手下留情。”
妍姬皱了眉,陈长老与佘长老也皱了眉,这是他们都不曾想到的,于是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大祭司,也只有大祭司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能决定夏儿的生死了。
大祭司沉吟了一声,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顾不上嘴角的血迹,忙抬头仰望星空。只见入夜时大盛的月光此时已变得有些暗红了,那隐藏在月影下的寂辰星明显地黯淡了下去。
大祭司仔细地观察着形象,忽然脸色大变,急急地命人取来算筹,摆在地上来回地占卜了数次,脸色却是越来越凝重。
素雪冷静地上了祭台,盯着地上大祭司的一举一动,身体却是不动声色地将夏儿掩在了后面。雷鸣立在祭台下,眼睛环顾着四周,地方有人轻举妄动。
“啊!天要亡我西凉啊!”忽然,大祭司扔了手中的算筹,仰天长叹。
众人都是一惊,素雪心里也很诧异,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示,依然冷冷地看着他,仔细地护着夏儿。
“大祭司,怎么了?”陈长老焦急地问道。
“星象大乱,形象大乱啊……西凉将有大劫……蓝夏儿不能死……”大祭司悲痛地说。
陈长老紧紧地皱着眉头,对他来说,西凉有没有大难并不重要,不能杀了蓝夏儿才是他心头一结,冷冷地问:“为什么?”
大祭司看了陈长老一眼,又环视了一圈,最后定定地看向妍姬:“寂辰星不陨,西凉不亡……啊,哈哈哈哈,寂辰星不陨,西凉不亡!可笑,可笑啊!”说罢,大祭司飞起身,一头撞在了祭台上,头骨迸裂而死。
祭坛上顿时乱作了一团,陈长老看着大祭司撞死的地方,狠狠地咬着牙。
“安静!”妍姬腹音传声,镇住了所有人。大家纷纷抬头看向妍姬,只见她高贵地立在最高处,冷眼睥睨着底下的一切,“大祭司最后的话,大家可都听清楚了?蓝夏儿不能死,既然她确实是魔后转世,自然不能留在西凉,但她又杀不得,所以,本宫决定,将蓝夏儿逐出焐塃,永世不得回来。素雪,你拥兵自重,擅自实行兵谏,本宫收回你的兵权,削去你西凉二将军的称号,终生软禁在蓟雪殿。雷鸣你作为西凉大将军,却不能恪守职责,跟着素雪一期胡闹,本宫罚你俸禄三年。各位长老可有意见?”
妍姬寒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陈长老的身上。陈长老一冷,跪下了身道:“老臣……无话可说……”
妍姬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却并无半分笑意,再去看那元老院的其他人,皆纷纷跪了下去,表示自己没有异议。妍姬最后看了一眼夏儿,转身在众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