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苍凌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早晨了,夏儿早已洗漱完了,正坐在镜子前让小丫鬟们梳着头。苍凌起身,朦朦胧胧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夏儿见他醒了,忙丢下梳了一半的头发,跑到他跟前,看着苍凌一脸迷茫的眼神,调皮地笑道:“太阳都晒屁股了,凌哥哥,你好懒哦,夏儿都起了,你还在睡懒觉……”
苍凌不禁皱眉,他自小习武,从不赖床,今天是怎么了?苍凌摇了摇脑袋,只觉得头有些昏沉,心里一冷,莫不是被人下了药了?抬头再去看夏儿,却见她笑得一脸灿烂。夏儿没事,自己为何这般?
夏儿见苍凌呆愣了许久也不说话,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苍凌有些不耐烦地一把抓了她的手,夏儿疼得一皱眉,小声问:“哥,怎么了?”
苍凌起身,身上比刚才清爽了许多,头也不再昏沉了,看来确是睡的时间长了,这才冲着夏儿一笑。夏儿见他笑了,也傻呵呵的乐了起来。
苍凌扯了她梳了一半的头发,有些不满,责怪道:“好好梳头,跑过来做什么?”
说罢把夏儿按到镜子前,马上有两名侍女上前,继续为夏儿梳头。苍凌倚在床栏上,看着镜子中的夏儿,温暖的笑着。
夏儿自己也扯了一缕头发,一边辫着小辫子,一边还时不时地从镜子中对着苍凌傻笑。
夏儿梳妆好了,那边苍凌也已经洗漱完毕了。夏儿唤人给苍凌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亲自服侍苍凌换下后,便将苍凌也按在了镜子前,拆开他一头金色的长发,小心地梳着。苍凌自是知道夏儿要干什么,也不阻拦,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旁边的侍女们看他俩亲密的样子,都捂着嘴偷偷地笑了。
夏儿本是专心致志地为苍凌打理着他金色的长发,听到一旁侍女的笑声,有些纳罕,问道:“你们笑什么?”
侍女们却仍是笑着,没人答话。夏儿皱着眉,不明白大家笑什么,以往在谷里,她与苍凌向来如此,可澧哥哥和虬哥哥从来都不笑得,怎么这些个婢女们都捂着嘴呢?不禁心里有些生气,大声地说:“你们到底笑什么?不给我说清楚,我让雪姐姐教训你们!”
苍凌拉了夏儿的手,说道:“算了,他们爱笑就让他们笑吧,你生那么大气干吗?”
夏儿噘着嘴,有些委屈。旁边的侍女们却是笑得更厉害了。夏儿气得一跺脚,瞪着眼睛看着她们,吼道:“笑什么?笑什么?都长本事了,学会笑话主子了。”
终于一个年纪小点的女孩见夏儿生气,有些憋不住了,忙说道:“回郡主,奴婢们哪敢笑话主子,只是……只是……”
夏儿见她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心里很是着急,大声地说:“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苍凌也好奇地转过身,披散着一头长发,那邪魅的模样,引得那几名侍女一阵惊叹。夏儿见她们直直地盯着苍凌看,心里很不高兴,忙挡在苍凌跟前,急急地说:“不许看!”
苍凌一愣,从后面一把将夏儿抱到了自己的腿上,笑着说:“什么不许看?”
夏儿噘着嘴,却不吭声,怒等着一群侍婢,嚷嚷着:“快说,到底笑什么?”
见夏儿真的有些生气了,他们才连忙止住笑,一位女孩儿上前,说:“郡主,你们……真象一对小夫妻……”
说罢,几个人又竟自地笑了起来。夏儿和苍凌却红了脸,不但慌忙地分开了,两人还离得老远。尴尬地站了一会,苍凌见那群侍女还在笑,心里很是不自在,忙挥手让她们下去。侍女们很知趣地退了下去,屋子里不多时便只剩下下了他们两人。
苍凌拉起夏儿的手,来到镜子跟前,说:“给哥哥把头发打理好。”
夏儿此时则是红着一张脸,拿起梳子的手都稍稍有些颤抖。夏儿深呼吸了几口,稳了稳心绪,便开始重新帮苍凌梳起头发来了。一根银色的发带,将苍凌金色的法丝整齐地束了起来,只留下前额的一些碎发。苍凌看着镜中的他们,叹了口气,说:“夏儿,你觉得澧哥哥……怎样?”
夏儿梳着苍凌的发稍,抬头说:“澧哥哥,很好呀。”
“那夏儿喜欢澧哥哥吗?你……愿意嫁给澧……啊!”苍凌话还没说完,便一声惨叫。夏儿紧紧地拽着他的发稍,一双眼睛从镜子里瞪着他。苍凌疼得次牙咧嘴,却又心虚地低着头。
“凌哥哥这么想让夏儿嫁给澧哥哥么?”夏儿冷冷地问。
苍凌低头不语,半天才哼哼唧唧地说:“哥他……喜欢你……”
“哼……”夏儿一声冷笑,放开苍凌的头发,将苍凌从凳子上拽了起来,给他整理早已穿好的衣服,“澧哥哥喜欢夏儿,夏儿怎么会不知道?澧哥哥对夏儿的好,夏儿看在眼里。虬哥哥虽然老是根夏儿吵架,但却总是在逗夏儿开心,夏儿也看在眼里。但夏儿只有一颗心,分不给三个人……”
苍凌皱了眉,问道:“虬也喜欢你?!”
夏儿抬眼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虬哥哥早就跟夏儿说过的,他走的那天,派人给夏儿送过信……”
苍凌冷了一张脸,抓住夏儿的肩膀,说:“你不能喜欢他!”
夏儿问道:“为什么?”
“我哥……”
夏儿一听,伸手挥掉了苍凌抓着自己的手,恶狠狠的说:“夏儿喜欢的是凌哥哥,不是苍澧也不是苍虬!为什么你看不明白夏儿的心呢?”
说罢,便自背过身去,泪水顺着脸颊慢慢地滴落了下来。苍凌有些焦急地想要安慰她,无奈,夏儿此刻根本不听。
“怎么又吵架了?”素雪进了屋子,看他二人的样子,叹了口气。
夏儿见到素雪进来,扑到她怀里,哭了起来,边哭边指控苍凌得罪过,苍凌只得在一旁低着头。
素雪听完后皱了皱眉,说:“凌,苍澧回银创了……你今天就带着夏儿回谷。”
苍凌与夏儿都是一惊,抬头看着素雪。
“雪姐姐,我哥怎么会回银创?皇子修行,没有父皇的允许是不能回宫的。”
素雪看了他一眼,说:“他回去处理些事情,你现在就带夏儿回谷,我相信苍澧会把事情处理好的,倒是夏儿,可能有危险。”
苍凌一惊,与夏儿对望了一眼。夏儿撤了撤素雪的衣袖,问道:“雪姐姐,夏儿怎么了?”
素雪,叹了口气,说:“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快走,一会等他们来了,想走都走不了了。”
说着便把夏儿往屋外推,却在门口时愣住了脚步。苍凌跟在她们身后,见他们愣住了,不明所以,朝门口一望,吓了一跳。
只见妍姬站在殿中,隐忍着满脸的怒气,不算很大的蓟雪殿里元老院一百八十三人分成四列,整整齐齐地站在妍姬两旁。紧跟在妍姬身后的是昨日碰见的大祭司。
苍凌皱了眉,声势如此浩大,之前素雪又要他带夏儿走,看来来者不善,必是冲着夏儿来的。苍凌揽过一脸震惊的夏儿,护在身后,冷眼看着满屋子的人。
妍姬怒视着素雪,素雪一脸的愧疚,单腿跪了下去。
“皇主,我们是不是……”大祭司在妍姬身后谨慎地发问,然却是吞下了下半句话。
妍姬没有再看素雪,而是转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慢条斯理的说:“大祭司,你可看清楚了,夏儿脸上可是什么也没有,莫不是你弄错了?或是她昨日抹了什么脏东西也说不定,怎的就那么笃定是红姻痣?”
大祭司一礼,沉声说:“皇主,小郡主是不是魔后传人,臣现在也不能确定,还望小郡主能上前一点,让臣看仔细些。”
妍姬皱了眉,有些不悦地看着大祭司。但大祭司依然弯着腰身,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妍姬镇定了一下心绪,对夏儿使了一个眼色,夏儿便怯怯地从苍凌背后走了出来,低着一张小脸,从眼角偷偷地看着妍姬。
大祭司看着夏儿出来后,对她单腿跪地行了一个大礼,说:“小郡主,得罪了……”
夏儿一惊,还未回神,便见大祭司伸出两指,直取她的眉间。妍姬与素雪均是一惊,忙要起身阻拦,但距离有些远。
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苍凌飞身而出,抱着夏儿躲过了大祭司的两指。大祭司脸色一冷,望着眼前的苍凌,说:“银创皇子,这是我们西凉的事,我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
苍凌黑着一张脸,冷冷得看着大祭司,说道:“夏儿岂是你这等人可以碰的!”
大祭司冷笑了一声,说:“皇子殿下,你这是在逼老夫出手吗?”
苍凌不屑地眯了他一眼:“老先生,你认为赢得了苍凌吗?”
大祭司只是冷笑着不语,夏儿一听苍凌要与大祭司出手,忙挣出他的怀抱,急切地说:“哥哥,别,他是大祭司。”
说罢,不等苍凌拉住她,夏儿便在大祭司跟前跪了,眼里蓄满了泪水,说:“大祭司,夏儿不知做错了什么事,但夏儿请大祭司,还有元老院的爷爷们,不要为难姨娘还有雪姐姐。凌哥哥是银创皇子,他不懂西凉的规矩,夏儿代他给您陪个不是,您高抬贵手,千万不要为难他,夏儿在这儿给您跪下了。”
大祭司没想到夏儿会这样,皱了眉头,苍凌却在她身后焦急地想要上前拉住她,却被元老院的老古董们挡住了。妍姬与素雪也很是焦急。
大祭司扶起夏儿,用拇指轻轻地抹去夏儿眉间的药膏,一颗鲜红的痣一点点地暴露在众人眼前,为夏儿那原本清亮的容貌,添了一抹妖媚。
只听的大堂中的众人倒吸着冷气,大祭司眼里一片阴霾,转过身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妍姬,素雪在一旁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大祭司一撩黑色的袍角,双膝跪在妍姬跟前,说道:“皇主,二十年前,臣曾说过,寂辰星升起,魔后再度轮回,让您寻找眉间有红姻痣的女孩,当时您根本没把臣的话放在心上。今日,臣肯定地告诉您,小郡主就是魔后的第七世论回转世,请您……”
大祭司话没说完,妍姬便伸手打断了他,冷冷得说:“大祭司,她还只是个孩子。传说魔后转世会让焐塃陷入战乱,但我看夏儿现在根本不可能。怎么?她一个小女孩儿,就有这般能力么?你……信么?”
大祭司却是不依地说:“皇主,当年白蔷,还有冰族公主,都是女儿身,但她们……皇主,不能养虎为患啊,皇主。”
妍姬不满地皱着眉,气愤地说:“大祭司!她还只是个孩子,没有犯过什么错,让本宫如何下手?!”
“皇主……”大祭司还打算再说什么,妍姬不耐地一挥手,打断他的话,起身便要走。
忽然,元老院中另一位长老出列跪了下去,说:“皇主,苍塬过进犯,臣想,若小郡主真是魔后转世,必能力退敌军。”
妍姬一愣,冷声问道:“你想让夏儿出征?”
老人再次抱拳:“是,就算小郡主不是魔后,也是我西凉小将军,理应出征御敌。”
随着他这句话,元老院的长老们都跪了下去,齐声要求夏儿出征。妍姬愤怒地看着他们,却是无话可说。
“夏儿是不是魔后转世,尚还不能定论,而且,她现在才二十岁,你们让一个娃娃上战场,居心何在?”
妍姬威严地看着满屋子跪着的人。
“皇主,既然大祭司有把握……”一个长老谨慎地说,待看到妍姬瞪着他的眼睛有着冲天的怒火时,愣愣地不敢再往下说了,忙低下了头。
大祭司却是在妍姬身后说道:“皇主,若小郡主不是魔后转世,臣愿意死谢罪。臣以为,三将军二十岁便已随大将军号令三军,出征作战了,想必小郡主不会输给三将军。所以,臣恳请小郡主出征,在战场上,小郡主是不是魔后,便可知分晓了。”
妍姬回身眯着危险的眼睛看着大祭司,问:“什么叫在战场上便可见分晓?”
大祭司回道:“臣读史书,据记载,魔后一生杀人无数,见血必狂……”
妍姬愤然:“你们这是非要夏儿死不可了?”
大祭司磕了一个头,道:“皇主此话差矣,若小郡主不是魔后转世,臣等不会为难小郡主的。”
妍姬气得浑身颤抖,这帮老不死的硬骨头,当年就该散了元老院,都怪自己一时糊涂,认为祖制不可变,这才给自己留了个大麻烦。
“姨娘,夏儿愿意出征!”夏儿从妍姬身后站了起来,镇定地说。
妍姬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夏儿:“不许胡说!战场可不是玩的。”
夏儿却淡然一笑:“夏儿知道,但夏儿是西凉将军,总不能让人看扁了去。更何况,还能证明夏儿不是魔后转世。”
妍姬很是生气的吼道:“蓝夏儿!”
夏儿却是万分坚决地扑通一声再次跪了下去:“请皇主成全!”
妍姬心里一疼,双手在袖子里紧紧地握成拳头,许久,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跟妍琪太像了,都是这般地较劲,非要给自己洗刷了罪名不可。殊不知,她是想保护她,她现在就只有夏儿这么一个亲人了,她只想这孩子能开开心心地活着,可见她如此坚决,却又不得不答应她。
妍姬抬眼看了看苍凌,说道:“夏儿,姨娘答应你出征,但是,让银创皇子跟着你,还有大将军!”
夏儿磕头领命,大祭司与元老院却还有些不满,大祭司领头说道:“皇主,让银创皇子和大将军跟着……”
不待妍姬开口,苍凌忙说:“我愿意!”
妍姬冷冷地看着大祭司,说:“银创皇子愿意,大祭司,本宫同意小郡主出征,你该知道,已经是本宫的底线了,别再得寸进尺!”
大祭司一愣,妍姬便迈开脚步走了出去。
剩下一屋子的老骨头们有些面面相觑,最后把视线都集中在了夏儿的脸上,苍凌见妍姬走了,推开挡着他的两个老人,上前抱起夏儿,便向后面的寝殿走去,进门前还不忘回头狠狠地瞪他们一眼。素雪却是苍白了脸,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