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之前领命而去的侍女手里捧了一个红色檀木的盒子走了进来,接着是素衣白发的素雪和一身劲装的雷鸣,身后还跟着表情相当怪异的火儿。
一行人步入了卧房,看着埋头研药的夏儿,身旁是一个白衣男人,背对着他们站着,正探着身子察看着床上翻滚的苍凌。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他此刻紧抓着床栏的手却暴露了他的担心。
素雪和雷鸣本是听了火儿的禀告匆匆赶来的,此刻,却见这个陌生人忙乱的照料着苍凌,又是掖被角,又是擦汗的,哪像一个刺客。
素雪嗔怪地看了一眼火儿,便转身捡了把椅子坐了下去,疲惫地阖了双眼,靠在凳子上闭目养神。她与冰淅的一战耗了太大的体力,虽有蓟雪琴护身,但毕竟是刚出狱。刚刚火儿心急火燎的跑来说后院来了刺客,她心里一惊,携了雷鸣和火儿就欲往这里赶,谁知,刚出门便遇上夏儿打发来取冰麝的侍女。这才知道,那所谓的刺客此时正与夏儿一起照顾苍凌。但还是不放心,去了冰麝依然同他俩过来瞧个究竟。
雷鸣俯身跪在素雪一侧,温柔地拂去素雪脸庞的发丝,眼里溢满了心疼。
火儿别过头去,眼光蓦地暗了下去。
夏儿亦抬头看了一眼,不屑的神情明明白白地在他们三人脸上扫过。
“喂,大夫,你的药好了没?能不能快点,真急死人了。”
白衣男人不耐得开口,催促着夏儿。
夏儿接过仕女手中的檀木盒,“啪”的一声打开暗锁,一股馨香带着一丝寒气从盒子里陡然生出。白衣男子不禁侧脸看向红色的木盒。里面整整齐齐地码了三排菱形的冰麝,晶莹剔透身片,隐隐地透着乳白色的纹络,竟似一片片叶子。
夏儿从盒中取出两片,将其立在两指之间,微一用力,两片薄薄的麝片便次入了夏儿欣长苍白的手指。血慢慢地顺着麝片流了出来,却全数被晶莹的片身所吸收。原本透明的麝片瞬间变成了红色,馨香寒冷的气味里也开始弥漫出了一丝甜甜的血腥。
床脚,原本熟睡的落落猛地惊醒,惊恐地盯着夏儿,从她面无表情的脸,到她手里血红的麝片,来来回回地看着,眼里满是惊恐,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格雅……”落落试探地唤了夏儿一声。
“没事,你睡吧。”夏儿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手里的麝片。
落落的惊恐引起了屋里其他人的注意,白衣男人纠结着双眉,冷声闻道:“这是什么?冰麝在焐塃虽然珍贵,但还没见人如此用过。你到底在做什么?”
男人戒备地看着夏儿,不露痕迹地向床前挪了挪,正好将身体挡住了苍凌。冷眼看着一屋子的人。
“小……小王爷……”素雪在看到那张面孔时激动地站了起来。
除了躺在床上无意识地翻滚着的苍凌,所有人都看向了素雪。
只见她撑着椅子站了起来,踉跄着抓住了白衣男子的手,眼里写满了惊讶。
白衣男子不耐地拂开素雪紧抓着他的双手,激动的素雪有些不稳,再加上原本就有些虚弱,一时间身体向左倒去。雷鸣急忙从身后抱住了素雪,这才使她避免摔倒。
雷明看着眼前的男人正欲发作,却不料被素雪伸手拦下了。
“你是琅霖,是渊琦王爷的儿子?!”素雪激动地说。
白衣男人身体刹那僵住了,一改眼中戏谑的神色,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他很肯定,这个女人他没有见过,那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呢?他隐藏了四十多年了,以为没有人会认得他。
见他默不作语,素雪粲然一笑,道:
“你小王爷如此相像,主子地下有知,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很欣慰的。当年主子救不了你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离她而去,她不知恨过多少回。若不是为了报仇,恐怕她当时也就随小王爷和你们兄妹俩一起走了。琅少爷,在下素雪,曾任妍姬公主暗部护卫。”
素雪俯身跪了下去。
琅霖看着眼前跪拜的素雪,心中一痛,母亲温柔的脸庞又浮现在了眼前。随之那一夜的血腥也铺天盖地而来,死去的父亲,妹妹的尖叫,崩溃的母亲……还有,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妹妹已经冰冷的尸体趴在他的胸口,若不是当时妹妹害怕地扑在他的胸前,使那一剑在他胸口偏了几分,那他恐怕现在也是一具腐尸了。
琅霖收回思绪,别过脸不去看素雪。
“你认错人了……”
素雪震惊地抬头,当看到琅霖一脸的隐忍时,又苦笑着把头低了下去,既然不想回望,自己又何必非要去揭穿呢……
“咳咳……”床上苍凌一阵咳嗽,打破了屋内尴尬的气氛。琅霖急忙转身察看,却见夏儿已占了他刚刚的位置,此时正坐在床前,端着药舂,用手指沾了里面的药汁,掰开苍凌的嘴巴,一点点地抹在他的舌尖。
躁动的苍凌满满的平静了下去,似是又沉沉地睡去了。
夏儿继续一点点地抹着药汁,也不抬头,冰冷的声音却不容人忽视。
“他现在的样子,你根本无法带走他。不管银创出了什么事,你现在都不可能把他带走。”
琅霖默然,他也知道他现在无法将苍凌带走,即使硬是带他回去了,现在的他也不可能斗得过水沄妃。
“他需要凤凰血。这是封龙索的传承祭。每一代继承人都要经受得,因封龙索灵力强大,一旦进入继承者体内,都会引起血脉暴涨。现在苍凌的情况已经是好的了,他已经接受了蟠龙纹,继承了封龙索。只需要凤凰血来抵压血脉的余热。”
听了琅霖的话,大家都把眼光聚在夏儿身上,夏儿没有说话,继续一点一点地喂着苍凌。终于,药舂里的药汁差不多抹完了,夏儿收了用具。开口:
“去找你们银创的凤凰吧。最好宰两只过来。”
冰冷的音节里满是讽刺,琅霖不禁失笑。
“我以为你就是他的凤呢……”
“我是魔……”
“但在他眼里说不定就是凤。”
“我的血是毒。”
“可你刚才就用那些毒救了他。”
“因为冰麝可以镇热,但又太过寒,他现在浑身燥热,若直接用冰麝镇压,只会引起两相互击,所以只能用血中和。没点常识就不要在我跟前卖弄!”
琅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可是,他现在需要凤凰血。”
“你没听见我的话么?我不是!去你们银创找凤凰吧。”
“银创?你的意思是……太子妃?!先皇骤然驾崩,水沄妃不为后,唯一能称之为凰的只有太子妃,她又正好是水族长公主……难道真的是她?”
琅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儿,在等她一个答案。
夏儿收拾好用具,走到床边抱了落落,孩子乖巧的趴在她的怀里。夏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在门口顿了一下,道:“试试吧,错了最多也不外乎是杀了个人。”
琅霖颔首,转身出了屋子,踮脚掠出了销香阁。虽然还不至于严重到杀人,但如今也只能试试了。
夏儿的脸上看不出波澜,只是心里多了些苦涩。那个女人,会是他的凤凰么?为何心里泛着一丝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