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死亡,虽然可怕,但更多却是,令观者无言。
死法有多样,死亡后的样子,也各不相同。
死于外伤者鲜血横流脑浆四溅乃至血肉模糊肢体残缺,死于疾病者或干瘦如柴或器官五官早已形变,死于水者全身肿胀,死于火者犹如奇形怪状焦炭,上吊令人眼珠大瞪舌头伸出,分尸令人肉体成块各不相连……
哪怕是死于药物的安乐死,看上去也并不会令人感觉舒服。
而活人,哪怕还有一口气,温热的身体就能给人以,完全不同视感。
死人那种生命已离去的毫无活力又或已僵硬,却是无论如何,都与活人截然不同。
身为一名探员,龙五当然见过死尸。
可作为并非警系,更多属于民间性质探员来说……起码龙五,似乎先天就对尸身上那些蠕动的小东西,感觉恐惧。
专门负责重案的警系人员,也许那比较常见,因多数尸体在发现时,都已死了很久,尸体上遍布那东西可谓习以为常。适应不适应,该收尸还得收尸。该尸检还得尸检。
何况,这是位生前极其美丽少女。
她刚死。
几乎就在短短的可能只几分钟时间,她的身边,就有那种生物集聚?
试想,假设你某个部位受伤流血,等你手忙脚乱找到药物和绷带试图包扎,却意外发现,你那受伤部位已有一群小东西正兴高采烈活动着、蠕动着,甚且还纷纷冲你昂头示威……你是什么感受?
所以龙五,不由自主一声呻~吟。
然后,头脑清醒。
。
——刚死去,生前无外伤,死后未被苍蝇叮咬,怎会在如此短时间内,便有蛆虫活动?
——这里也没见到过苍蝇。况且,苍蝇的卵,也不可能如此短时间内就长为蛆虫,还那么多。
一眼望去,那滩血迹里至少有两百余个吧。
——但假设蛆虫自其他地方来,又怎能迅速进入血迹里,不,还有受伤头部,那伤口里,也有蠕动着的,更细小东西。
不对!
此前我感觉她身体似在轻微起伏,我还没返回就听到如同窗外毛毛细雨的沙沙音,方才更是,已经变成蚕食桑叶声了!
她!
难道她匍匐着的身体下方,竟如此短时间里,也已满是蛆虫?
。
龙五惊怖而停。
灵人钟飞雄说,凡与他作对者,皆邪恶也。
灵人钟飞雄说,纵然万里无生灵,也总比灾祸危害人间好。
那少女说,当初钟飞雄和其兄,将他兄弟俩卧床多年的奶奶杀死后点燃一把烈火不留尸身,随后,又将村里四十以上及卧病在床者,悉数绞杀且放火毁其尸身!
灵人钟飞雄说,最好能用一把火,把此地,烧的干干净净。
那少女说,锁情婴并不能克制泪丘、打乱天网。我虽身为力士,也不能。而她,却唯有以“慈情枷”替代“痴情锁、锁情婴”之锁,方可籍泪丘之能,克制天网继续扩大。
灵人钟飞雄说,他不想与我为敌。但只要我进了泪丘,我就成为他的敌人。
那少女说,快走。
……
难道,灾祸就是这,瞬间便极速增多的蛆虫?
一念百转,龙五笑。
蛆虫有何可怕?
乡间茅厕内,哪里不是密密麻麻?
南方不还有道名菜曰“肉芽”,便是从腐肉上刷下的蛆虫。说归那么说,谁知道,究竟都从哪里捞出来。
荒岛求生第一条不是告诫人们,变质的罐头不能食用,却可通过变质的罐头培养大量蛆虫而食用?至于蛆虫的父母,岂不天气稍暖就漫天飞,却也从来无人恐惧?
可是蛆虫,从何而来?
对。她既是久居此地,纵时间停止,总也该有入厕类生理需求吧。而其始终站在青石之上,无论那青石具有交叉空间的所谓经纬效应,亦或青石本身就属于看不到的青石峰上突兀所在。都可继续做出猜测,青石下的地面,和青石之上截然不同。
那么,是否某处就属于茅厕?天长日久,未必不会生出此物。
若如此,说不得那滩血迹处,恰巧就与蛆虫活动区域并不遥远。而我所见,仅头颅一处伤,目今尸身未腐,其他地方,自不会有。
假设,就那么一点点蛆虫,我完全可以清除后,将其入土为安。之后,再一把火,把此地焚净。
更何况,焉知这并非,一种情族考验?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之前就曾经历过,扫落叶的幻境考验,这世间,又哪有一种落叶会和幻境那样,纷纷扬扬如暴雨、如暴雪,只一转眼,就能把人埋了?
这里的蛆虫,再多,又能多到哪里?
他抬脚。
情族者,首要重情,首要专情。之前经历,无非至热至寒之幻。现在又焉知,这种令人作呕蛆虫,并非另一项幻觉考验?
连蛆虫都畏惧,龙五,你还能做什么?!
一念再百转,龙五一脚落地。
嗖,身如猛然就扑袭而出豹子,毫不犹豫飞扑而进。
轰!
仿若遥远天际传来一声沉闷巨震。
下一刹,龙五已然扑进之前从未真切进入的树门内,界入了这一,被十三棵树所环绕的,丘颠地带。
然而却是,重重撞在什么弹性极强物事上。
嗖,再被反弹而回。
又现于树门外,一米处。
“不让我进?”
龙五皱眉。
不。
这是进入方式不对。
只要并非一步步进,那便不是,真正进入。
龙五抬脚。
踏下,再抬脚。
这树门内,丘颠的世界,也许就是情族重地。
她若死去,情族,也就只有锁情婴和被她认可的我,还能勉强,视为情族中人。
她若当真是天下慈母般牺牲心态而死,我又岂能坐视她,就这么被蛆虫噬咬?我若当真已是情族力士,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连自己的启蒙者都不管不问,我又岂能志向远大,最后成为志士?
他的脚,再度踏下。
然而无论他心态多坚决,树门便似拥有无尽斥力,总在把他往后推。
“你是一个强盗!未经允许便想进,没恁容易!”
这是龙五首先泛起的,相关感应。
却原来……竟然如此?
但,我又怎会是强盗?我是这里主人,我不是不受欢迎客人,我是在回家!
他发出明确的相关意念,再抬脚。
这一脚有见效,居然能,凭空伸进无形之门的半空。
然而。
落不下去。
“回家?主人?那得验证。”这是又一明确意念。
随之便是。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