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衣带着柳天在树林之中一直快步穿行,直至天色渐暗才找到一个岩洞停歇。此刻李子衣已是身受重伤,方才被那胖子一锤砸中胸口,伤处几乎凹陷下去,看的一旁柳天深色担忧,每每想要开口询问,却见得李子衣眉头紧皱,刚到嘴边的话又是生生咽了回去。
柳天搀扶着李子衣进了岩洞,尔后一人出洞寻了一些干燥的柴禾,在洞穴之内搭气一丈多高的火架,打开火折子,猛地吹了几口气,便是朝着柴禾堆里一扔。
“嗤!”干燥的柴禾瞬间被点燃,猛地爆发出红黄火焰,原本黑暗潮湿的洞穴刹那明亮,温度也是逐渐升高。李子衣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颗拇指大小的丹药仰头一吞,便是昏了过去,柳天见师父暂无大碍,又是外出找了许多树叶,用林中粗大藤蔓串联,再夹有树枝,临时做成一个厚密的盾牌状物,将岩洞不大的入口堵得严严实实,使得在漆黑夜色之中,外人不会看见火光从其中透出,以免泄漏了二人踪迹。
大约过了几盏茶的功夫,李子衣才是渐渐醒转过来,不过此刻他年色苍白,还不住咳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师父,我觉得您身子有些不对劲!平日里你剑法迅如奔雷,绝对可以瞬息夺取那魏无忌性命,何况只是伤他骨血。可今日为何动作比平时慢上不少?”
李子衣眉头一皱,担忧到:“这我在出剑之时便有察觉,不过当时机会难得,也顾不得许多,本以为就算身体这般,刺伤魏无忌也不成问题,谁知会无缘无故杀出一个胖子来!”
“对了,师父,说起那胖子,着实诡异,我明明刺中他腰部,却像是击中一块铁板,再难伤其分毫,只留下一个血点。”柳天说道这里,不住啧啧叹道。
李子衣点点头,道:“不错……咳咳……这胖子的确诡异,其力大无穷,身硬如铁,怕是练有什么秘术。九州之内,各般奇人异事不在少数,我等今日遇上,倒也不足为奇,就如我等练剑之士,大能者也可以气御剑,杀敌百步之外……咳咳……只是现在我等处境堪忧,怕是难以走出魏国边境。”
柳天见师父咳嗽不断,赶紧连连拍其胸口,道:“师父,莫非你中了什么奇毒,才导致今日动作迟缓?”李子衣眉头紧皱,道:“不知道,我对此并无印象,今日也未与什么仇家交手。”柳天从包裹之中掏出一个水壶,打开塞子递于李子衣,道:“师父,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刺伤魏无忌,若他真是伪君子,我们又为何不直接取他性命?”这是柳天此番前来心中最大的疑问,以前碍于师父威严没敢说出来,此刻这般处境,却是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早些年糟贼人暗算,幸得一恩人相救,便欠下他一条性命,前些日子我接到他的传书,请我来魏国刺伤魏无忌,却是偏偏不得伤其性命,我虽也对此事心感蹊跷,但碍于恩公当初救命之恩,不得不有今日一行。”李子衣猛地向口中灌入几大口清水,说道。
柳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又像是发现什么不妥之处,道:“那会不会有人伪造你恩公手迹,之后又在不经意间下了奇毒,刻意引师父你来此送命?”
李子衣听到这里身子一顿,若有所思,不过一会儿后又是摆摆头,说道:“当初恩公救我性命之时并无第三人在场,这件事情也就我与恩公两人知晓,再者,这书信之上留有我恩公特殊印记,世人根本无法仿造。”
柳天与李子衣二人同时沉默不语,都觉得这次事情的背后疑点愈来愈多,二人眼睛直直望着面前不住舞动的火苗,心里各自想着心事,皆是眉头紧皱,担忧之色尽在眉梢。
……
汴梁城内,几乎人人知晓信陵君外出求贤时遇到贼人行刺,险些丧了性命,回到其府宅之后,其麾下门客三千无不义愤填膺,立誓要为信陵君找出这行刺之人,哪怕掘地三尺。某些多疑之人不由得怀疑这行刺之事与侯嬴有关,想要将其捉住严刑拷打一番,最后就在众人几欲动手的时候,还是信陵君站了出来,担保侯嬴的清白。
其实为侯嬴赢的清白的还有一件事情,那便是那日于万分危机之时出手相救的胖子。那胖子名叫朱亥,是汴梁城内的一个屠夫,素来与侯嬴交好,有了十多年的交情,众人得知二人这般关系,也不好再说侯嬴的过错,而经过此时,那侯嬴亦是感怀信陵君的相识,表示愿意投靠其麾下,充当一门客,为其效力。
话说这侯嬴也绝非一介凡夫俗子,他其实精通占卜妙术,可以提前算卦预知祸福,不过由于天机不可泄露,每次算卦都得元气大伤,寿命缩减,故而一般不会使用。自从信陵君首次委身去到夷门拜访,他便是管得其印堂发黑,今日恐有血光之灾,念得其为人礼贤下士,关乎百姓,便舍得三年寿命,为其算上一卦,得知三日后必将有剑士行刺,这在早早嘱咐朱亥于夷门等候,以免信陵君早贼人之手。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此一事,这信陵君麾下又是多出两位奇士,为此其下门客亦是补办了当日中断宴席,一则为信陵君压惊,二则庆贺侯嬴与朱亥的来临。不过,就在这信陵府外,汴梁城内,大大小小,每个角落都是张贴了李子衣与柳天的蒙面画像,更是有多对魏国兵士,外加信陵君门客十几人循着当日二人逃走方向一一搜寻,大有不抓到行刺者誓不罢休的阵势。
魏国王宫之内,魏王独坐于空旷的宫殿之内,脸色阴沉。他手里捏着一个字条,上面写着:“计划有误,另行打算,莫急。”是方才信鸽送来物件。
“哼,我还以为那人有多大能耐,说的好像万事俱备,一旦动手竟是这般烂摊子!”魏王言语之中满是怒气。
“王上,这下一闹,不仅为伤着那魏无忌分毫,反道失了魏国颜面?”阴暗处,一个沙哑的声音幽然响起。
“哦?此话怎讲?”魏王将手中信条一端伸到油灯内点燃,挥手扔至殿下,看其冒着黑烟,一步步化为飞灰。
“这魏无忌好歹也是魏国的信陵君,王上您的弟弟,身份自是崇高,如今竟是在魏国都城汴梁遭人行刺,恐怕会被其他六国笑话,原本若是行动顺利,这点名头的损失倒也值得,不过现在……怕是白白折损我魏国国威。”那声音之沙哑,亦不知究竟活了多少岁月。
“照你这么说,如今我魏国还不得不擒获那二人示众,以此挽回魏国威严?那先前的打算不就全泡了汤?”魏王目光闪烁,不知心里盘算着什么。
“臣下的确是这个意思,我等可以先行擒获那二人,在与那人商议后事也不迟。”
“好!你即刻部署,孤要在两天后见到那行刺二人!”
“是!”
……
一座山崖之上,先前的黑袍人正与崖尖站立,一个挪步便向是要坠落下去。三名黑衣男子正匍匐在地,对其叩拜,道:“大人,没想到这赵国名剑李子衣居然也有失手的时候,如今计划有变,可另有打算?”
那黑袍人沉默片刻,道:“百密终有一疏,现在你等三人速速前去寻找李子衣的踪迹,务必将其佩剑给我拿回来。至于他们二人,最好交由信陵君麾下门客处理。”
三名黑衣男子应允一声后飞身离去,留得那黑袍人静静的站在崖尖,眺望夜幕一弯圆月,喃喃:“黄河图,圣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