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她是不是又在做梦了？怎么一睁眼马车不见了，车夫不见了，就连小鬼也不见了？
“蜜儿，怎么不走了？”感觉本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忽然顿下，高长恭转身，却见她在发愣。
“下……雪了。”跟她梦里的情景一样，晶莹剔透的雪花开始飘洒下来，不知为何，她的心底升起了一股淡淡的不安。
“嗯，不过……不会下得更大了。”拉紧她的外衣，高长恭口吻笃定，仿佛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他背光而立，让她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他们周围的人群仍在流动着、喧嚣着，他背后的那片灯火阑珊依旧闪烁不定，而她的耳边却开始回荡着一句极淡极远的对不起，一遍又一遍。
“兰陵！”她急切地上前一步，抓住他的大掌，“永远都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好不好？”
深深地凝望着她眼里的祈求，他久久不语，而她也就这么望着他，坚持着等他的回答。
“好。”良久之后，他终于薄唇微启，吐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嗯！不可以黄牛！！”拉起笑容，她又变回那个无忧无虑、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
垂眸，看了眼已经霸上他的左臂的双手，高长恭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但他始终没有做声，只是任江蜜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拉着自己在人群中流窜。
“兰陵兰陵，老板说这是个字谜钱哎！还说只要猜出谜底就可以买一送一，你那么聪明一定难不倒你的对不对？”在一个摆满各式各样精致钱币的摊前停下，江蜜兴奋地把一枚钱币递到高长恭面前，并把刚收到的讯息传达给他。
然而，高长恭却没有伸手接过，只是望着她手中的钱币出神。
“额……你也不知道啊？”看他那副严肃的样子，不会是因为猜不出谜底所以感到有点面子挂不住了吧？
“哈哈……猜不到也是很正常的嘛！唔……‘佳五矢止’，什么东西嘛，真是的……老板啊，这么奇怪的字谜怎么可能有人猜得出来嘛！”把手中的钱币交还给一头雾水的老板，江蜜转身拉起高长恭的手就想离开，但是这次他的脚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任她怎么拉都拉不动。
“老板，那枚字谜钱我要了。”良久之后，高长恭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摊位上，然后拿起江蜜刚才放下的那枚钱币。
“喂，哪有那么贵的啊？你放回去啦！”看着他拉过她就想走人的样子，江蜜急喊道。
“给你。”说着，高长恭不顾她的大呼小叫，径自把钱币塞到她手里，然后向前走去。
“兰陵，你干什么啦？”疾步上前，江蜜再次霸住了他的左臂。
“没什么。只是觉得什么时候如果你猜出了谜底，那至少可以说明你有变得聪明点了。”
“喂，你很过分哎！”娇嗔着，江蜜的脸上却笑开了花，因为她开始有点明白，这是他宠她的方式。
“呵，我说的可是……”
“干什么忽然停下了？”害她撞到鼻子了，好痛！
“蜜儿，不要离开我身边。”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群便开始骚动，紧接着四处逃窜。
被高长恭紧护在身后，江蜜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能感觉到她的高度紧绷和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气息。
“来者何人？”
好凌厉的声音，这真的是兰陵吗？好冷，离她好远……望着他宽阔的肩，江蜜忽然觉得茫然。
“哼，你不配知道！！”伴随着一道更冷的女声，一个黑影便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蜜儿，待好。”抛下这一句话，高长恭便徒手向前迎了上去。
天啊天啊！活生生的武打戏码居然在她眼前上映了！！他们的速度好快，她只能看到有一黑一蓝两条身影在忽上忽下地闪动，却完全看不到他们的动作。每当这个时候，电视剧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特写镜头，但是……这不是电视剧，她什么都看不清！！她的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因为害怕错过每一个瞬间，害怕等她睁开眼就看到兰陵受伤的画面。
忽然，“嘭”地一声闷响，那个黑影最后掉落在地。高长恭就站定在那名女子的身边，定睛看了她一会儿，便转身向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江蜜走来。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了？”抚着胸口，倒在地上的女人问道，很奇怪他为何既不杀她，也不揭去她脸上的黑布。
“本王……不屑知道。”脚步顿了一下，他头也不回地冷声道。
“哈哈哈……高肃，你会为你此刻的妇人之仁后悔的。”仰头大笑，女子的声音在空荡的街上回荡。然后，她拾起掉落在她身边的长剑，缓缓地起身，紧接着便提步向前“飞”来。
高长恭侧身，紧握右拳，以为她还不死心想再次与自己动手，却没想到她越过他，把长剑直指向离他百步之遥的江蜜。
“蜜儿！！”大喊着，惊慌向前，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计，高长恭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一刹那的停滞。
她……这是要杀她吗？看着那个朝着自己“飞”来的黑影，江蜜睁大了眼睛，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的花花还没出生，她的梦想还没完成，她……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跟兰陵说她喜欢他，能不能打个商量等她把这辈子都过够过满足了再来杀她？其实……她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大大咧咧，那么天不怕地不怕，她怕死，很怕死，更怕死后便再也见不到兰陵。
但是，长剑并有因为她内心的祈求而有丝毫的迟缓，眼看着那把长剑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它快要刺入她的胸口的时候，一个蓝色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而那把本来意欲刺穿她的心脏的长剑就这么硬生生地刺入了他的左腹。
“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你高肃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自己的性命！”有点疯狂地大笑着，女人毫不犹豫地把长剑拔了出来，准备再度攻击。
“不，兰陵！！”不要不要！他在流血，好多血，浸透了他厚厚的衣装，把他的蓝衣染成一片暗红……不要，她要救他，即便是……要她死！
伸手，环住他的腰，江蜜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他的面前，而那把原本攻势凌厉的长剑却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就在这个停顿之间，一个白色身影一闪而出，然后跟那个黑衣女子缠打起来。
太好了，有人来救他们了！无论他是谁，天知道她有多么地感谢那个白衣人！
“兰陵兰陵，你还好吧？”抬头，仰视着他比平日更白的脸庞，江蜜的心里一阵抽痛。都是她，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就不会受伤！
“小伤而已，没事。”高长恭一手护着伤口，低头看了她一眼，有点力不从心地安慰道，随后他的视线便紧随那道白色身影而去，而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为什么？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糟糕了？明明连她都看得出来那个白衣人占了上风，而那黑衣女子已经有节节败退的迹象了啊。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远处的“战场”，江蜜感觉先前的那股不安愈加骚动。事情不是该这么就结束了吗？
哈，如她所料，那个白衣人的功力更胜一筹，黑衣女子见自己毫无胜算，连狠话都来不及撂下就十分狼狈地融入夜色中，然后那个白衣人任手中的剑拖在地上，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呼……果然是她想太多了吧？对了，兰陵的伤要紧！既然白衣人愿意救他们，那他应该也会答应帮她把兰陵送到王府去给郑大夫医治吧！
看着那个越走越近的身影，江蜜努力撑起笑容，有点急切地开口：“多谢这位大侠救命……”
只是她还来不及把话说完，那个白衣人竟然就向她打出一掌！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血，鲜红鲜红的，在空中抛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然后落下，染红了他那一身的白衣连同他脸上的白巾。随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高高飞起又重重地落下，她看到兰陵为她束发所用的那方浅蓝色的锦缎从她脸边飞过，只是她还来不及伸手去抓住它，也来不及感觉那落地的疼痛，那个白色的身影便自她头顶落下，而他一直握在手中的长剑也毫不迟疑地刺入她的心口。
为什么？江蜜圆睁的大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