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咳咳……长恭，当年消失的那本缚魂录出现了是么？”向来，兰陵王府里的消息他都会在第一时间掌握，因为有宏叔这个不是眼线的眼线。敛笑，斛律龙拼命摆出自己最一本正经的模样，他可不想英年早逝啊……
“还不确定，但是元丽确实交给宏叔一本书。而且……那本书在江蜜眼里与我们眼里是完全两种模样……”既然斛律龙能连宏叔都收买到，那么他知道缚魂录的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了。
原本他还不能确定她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异数，即使她出现的时间、地点，巧合得出奇。这次出府，除了向在邺城的皇帝禀告边境他已竭力平息的骚乱外，他多半的时间是在调查江蜜的身份，以及她口中的情郎、兄弟……什么花无缺、铁心兰、江直树、江裕树，根本全是她编造的谎言，虚构的人物！而她江蜜，就是这么一个凭空出现的人。
“据说，缚魂录只向宿主指定之人显示真面目……所以，你已经确信她就是你要找的人了吧？”看他那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吧……看来，六年前那场看起来像是自杀而成的血案一直都是长恭的心结所在呵……
“梓龙，你该知道这六年以来，这是我唯一的执着……”剑眉微隆，高长恭闭起美眸，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回忆。
是了，为了她，即使只有一成的可能长恭也会尝试吧？想到这个可能性，斛律龙有点不甚赞同地皱了皱眉。
“缚魂录，因其能缚人之魂而得名，以血缚魂，以魂缚命。若传言为真……”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高长恭，斛律龙才继续道：“单凭今日一面，我就知道江蜜这姑娘本性善良单纯，你……忍心？”这个姑娘有种让人想无由亲近的特质，与她相处觉得分外轻松，很容易让人……日久生情呵。
善良单纯？一个满口谎言的女人？高长恭感觉有点不屑，但是心里却有种莫名的苦涩，因为他忽然想起了那日见到江蜜时，正是她的满口不着边际的谎言让他有了久不曾有过的大笑的冲动。不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可能找到了日思夜想的异数，仅仅是因为她明明说着破绽百出的谎言却还能自以为无比完美的天真模样。但是，这些都不会改变他早就已经做好的决定，绝不会！
“我已无心……何来忍与不忍？”高长恭仍旧满脸冷毅，只有紧抿的嘴透露出了他真实的情绪。
“哈哈……看不出来我们的兰陵王还是一个痴情种啊……”这情，痴得真让人羡慕啊……
屋子里回荡着斛律龙满是调侃的笑声，这次高长恭却忍了下来，让他径自笑去。直到他笑够了，停下了，才淡淡地说了句：“梓龙，等紫儿回到我身边，你愿意随我们隐居山林，从此不问世事吗？”
突来的沉默在房里漫延，谁都没有再开口，很久。
“长恭啊……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啊，很喜欢玩弄手中的权力，也很享受偶尔收收贿赂、抱抱美女的腐朽生活……隐居山林？我会考虑帮你们找座绝对幽静的荒山野林的，而且会让谁都不敢去打搅，怎么样？”斛律龙垂眸，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真正的神色。
“希望那时候，你与你的紫儿能能如同你所想的那么幸福……”那时候，江蜜应该已经不在，而他……希望他还能撑到那时候……
“……”
有时候，沉默不是表示不赞同，而是话题太沉重，而他太没有把握。
“长恭，其实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踱步至高长恭对面的桌边，坐下，斛律龙说出了一直隐藏于心的事，“这缚魂录一直以来都是艾族秘宝，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它会在六年前出现在她手里吗？”
“你想说什么？”既是秘宝，为什么斛律龙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宏叔对他的信任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看来，你是知道的……而且已经有了答案是吗？”眸光一闪，又挂上了招牌痞笑，斛律龙很自觉地拿过原本在高长恭面前的杯子，自顾自地轻啜了一口，“嘿，你别这么看着我！自家兄弟，我都不介意喝你唾沫星子了，你介意什么？而且，刚才也不知道是哪个个狠心的人想拿我的杯子谋杀我，还好我身手敏捷躲过一劫……”搞得这么严肃干什么？一点也不符合他苦心营造的形象。
“梓龙，我不是有心瞒你。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不是一件好事。”为了保有紫儿，他可以娶艾梓涵，他宁愿让紫儿恨自己；而如今，为了让紫儿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也为了斛律龙的安全，他只能继续隐瞒真相。
“哈，我以为我会知道任何事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也只有你了，会觉得对我有隐瞒的必要……”有求于他的人，会拿着金银女人接近他，却不肯近他身一丈以内；而畏惧他、憎恨他的人则会想方设法除掉他，也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会把他当成一个正常人了……他这一生能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所以我们才会成为当今皇上的‘左膀右臂’，合作无间不是吗？”高长恭的冷脸，忽然让人感觉有了点温度。
这“左膀右臂”之称真是恰当无比，每次战事一起，斛律龙预测战情，高长恭冲锋陷阵，六年来大大小小战事不断，北齐军队却从未大败过。然而，在皇帝的面前，这两位宠臣却是“互忍”以求战胜而已，因为他们除了在战事上，其他互扯后腿的事数不胜数。而这个情况也让北齐君主高纬舒心不少，因为他不必担心他的“左膀右臂”会合谋拉他下马。
“说的好！左膀右臂，怎可割舍其一？共存才是王道，哈哈……”这时候，应该来壶好酒酣饮才对，可惜啊，他的身体不允许他饮酒。
“我不介意你以茶代酒，这壶茶我就不从你这紫岚居挂名老板的月钱里扣了……”
吓，长恭这是在跟他开玩笑吗？六年来，他的苦心终于见效了？长恭居然会开玩笑了！他是不是该叫薛掌柜去准备一整车爆竹，让全城的人都来庆祝庆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