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小聪的领导下,桂族学生会虽然还是那几十人,可比起尤志强时代,影响力更加不可小觑。高小聪一改尤志强时期打闹的流氓作风,展开积极而温和的策略,利用学校对少数民族学生的重视,向学校要来活动经费,开展多次桂族文化活动,树立起和平、中立的良好形象。
但凡遇上桂族学生与汉族学生发生矛盾,他总会第一时间向校领导解释情况,又不断向其他学生宣传,干坏事的虽然是桂族,但不能说桂族人坏,哪个民族没一二个坏蛋呢。
他对学校建议,桂族和其它少数民族学生犯了错,不应该提及民族身份,而有好人好事,则要对其民族身份大提特提,这样有利于维护少数民族的形象。校领导觉得建议很好,立即采纳。
他又向学校建议,开办少数民族语言学习兴趣班,保护少数民族文化的同时,也将学校打造成多元文化阵地。校领导觉得建议很好,立即采纳。
他再向学校建议,学校应该尊重少数民族习俗,除法定节假日外,遇少数民族节日,少数民族学生可以放假,并在校内举行庆祝活动。校领导觉得建议非常好,立即采纳。
在学校领导眼中,高小聪成了民族矛盾的调停人,要安抚桂族学生,就找高小聪。这个学生在少数民族学生中有威望,能说上话,难能可贵的是,他不极端,愿意与领导沟通,这样的学生必须重用!
因而,各种荣誉不断向高小聪袭来。他被评为全市民族团结先进个人、全省和谐社会进步楷模、全国少数民族优秀学生……各种光环下,高小聪的个人威望更加高涨,知道他跟领导关系好,桂族学生对他马首是瞻,其它少数民族学生有困难也来找他。高小聪也确实能解决他们的难题,只要是关于少数民族的,他的话领导没有不听的。高小聪充分利用上级害怕闹事的心态,为桂族和其它少数民族学生争取到更多福利。
挟少数民族以令领导,借领导之威以镇夷狄,高小聪两头得利,成为领导身边的红人,少数民族青年的领袖。他发现,只要少数民族学生的势力越强,领导对自己就越看重。因而,他从不与极端派划清界线,极端派是他手里的王牌。其实他自己就是暗藏的极端派,表面喊着不要激进,要相信政府,背地里指使极端分子发难。领导一瞧,桂族学生只有高小聪才能摆平,哪还离得开他!
如此下去,高小聪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只要自己高举民族大旗,依靠民族力量,以后成为政协委员、人大代表都不在话下。有了权力才能为桂族带来更多好处。
顶着层层荣耀光环头衔,高小聪毕业了,很快与尤志强提到的老领导取得联系,并立即参加公务员考试。名额早给他留着了,考试走个形式,但该享受的民族照顾,高小聪一个不落。通过公务员考试少数民族加分政策,他排上了前几名;又通过同等条件少数民族优先录取政策,进入了较好的部门。一切程序符合国家规定,谁都看不出他找了关系。
没干多久,搭上大力培养少数民族干部的政策东风,高小聪很快得到提干,成为了名国家干部。上有桂族老领导提携栽培,下有其它桂族基层公务员拥戴支持,高小聪的仕途平步青云。
数年后,高小聪回到家乡,领导提名,大会投票,他当选为市民委主任。此时,高小聪的职位已在尤志强之上。读书时,他叫尤志强“会长”,现在尤志强恭恭敬敬叫他“领导”,高小聪很欣然地接受了。这是实力的体现,民族大业不是论资排辈,有能力的人就应该居上位。
现在的高小聪已经不再姓“高”,改姓“高罗提耶底”。大概受他的影响,他的弟弟、妹妹都改为桂族老姓。父亲很坚持,就是不改姓,但态度已没从前那么强硬,毕竟高小聪功成名就的事实摆在眼前。
其它亲戚更是款附,争相改姓,讨好家族里的这个大官。在高小聪面前谈起民族,个个激情豪迈,大有明天就要建立桂族共和国之势。高小聪反劝他们低调些,他们是民委官员的亲戚,有些话不该说。但心里乐滋滋的,事实证明,愚民的思想很容易改变,关键看谁掌握政权。
目前的桂族势力还是太弱了,为长远发展,高小聪在官场内积极拉帮结派,利用权力扶持桂族新人,把同族安排到关键岗位,排挤其他民族。体制内的桂族团结一心,使一个又一个有利桂族的政策得以实施,民族优惠政策又反哺桂族,使桂族势力更加强健,民族大业进入良性循环。
如此经营下,桂族在本市渐成气候,“桂族帮”已成体制内不可描述的名词。如果说曾经的桂族学生会是学校里的第二学生会,那么现在以市民委为核心的桂族帮,就是第二市政府。
但不管权力多大,总会遇上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这日,能在本市呼风唤雨的高主任,半道上车坏了,哪怕签一万个“同意”,车就是不动,只好连人带车,拉进修理厂。
外面有司机、秘书张罗,高小聪坐进修理厂的办公室休息。很快有几个修理工过来了,他们先检查汽车,高小聪透过办公室窗户注视,如同在观察他们干得好不好,有没有偷懒。忽然,他脑袋往前伸了伸,想要看得更清楚。修车工中有熟人,像是陈默。
没错,就是陈默。尽管多年未见,容貌变化却不大,高小聪把他认了出来。
陈默被逮捕后,便从他视野中消失了。高小聪后来虽然听说过他出狱的消息,但陈默去了哪儿,在干什么,他没再关心。偶遇故人,当然该去打招呼。高小聪马上走过去。
“这不是陈默吗?好久不见,过得怎么样?”高小聪笑问。看状况,陈默混得当然不如自己。
陈默抬头看了他一眼,显然认出是高小聪,不过不答话,默默拿起扳手,爬进汽车底盘。
“主任,你们认识?”秘书笑嘻嘻问。
高小聪得意介绍,“老熟人,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还上过同一所大学。只不过大学期间他犯了事,自毁前程。”
秘书听出高小聪与这个熟人关系不好,想在其面前炫耀,马上接话,“犯了什么事?”
“哎!没杀人,没放火,没抢劫,没偷东西,就是因为一些不合适的言行——大汉族主义。坐了一年牢,多可惜啊,没读完大学,只能当修车工,父母白培养他了。”高小聪啧啧摇头,蹲下,对车底的陈默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过这份工作也不错,好好干,收入不比公务员差。我是个念旧情的人,看在老邻居份上,只要你为当年的行为认错,一两个小忙,我还是帮得上。”
陈默从车底下爬出,衣服上沾了大团油污,他站起来,对高小聪说道:“一只蛤蟆而已,至于记仇这么多年吗?你出卖我,我都没找你算账,还想我道歉?现在我就是一草根,你还能把我压多低?把我踩到地上,我也就只摔一颗草的高度。可你不同了,你是大干部,挂在天上的,还敢跟我这种坐过牢的人来往?要是言行稍有不慎,摔下来不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