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女兵一团三队,带队的是一位长相秀气但是作风很硬朗的队长莱苏-北狄氏。这个队的五十名士兵里,有大约十人是入伍一年的三级兵,剩下的三十人(包括我和莱胥在内)都是入伍不超过两个月的四级兵。
在我们莱国,士兵一共分四级:四级兵是最低等级的士兵,通常是入伍新兵;入伍一年之后升上三级兵(特别出色者半年之内就可以升到三级);入伍两年之后可以成为二级兵,或者一级兵,如果你十分出色的话。两年服役期满后还想要继续服役者,需要向长官提出申请,经过批准便可继续服役。满三年服役期者一般都可以升为一级兵,也就是士兵里面的最高级,可以负责训练新兵;而那些表现特别出色的一级兵则有机会成为队长,带领五十人,这意味着一个普通的士兵已经晋升为士官了。
三队的队长莱苏-北狄氏今年二十一岁,在军队已经服役四年了,是个很有经验的军人。
莱苏带着我们两个到起居的帐篷里放下行李,又发给我和莱胥每人两套枣红色的军装。红色是莱国的国色,大多数人都爱红:莱国的大王朝服的颜色是鲜红;军队服装以枣红为基调;而作为国家最重要的皇家卫戍部队,枣红色军装的左胸口还绣着传国玉玺的图案。这是我第一套军装,我拿出针线在领子内侧绣上了我的姓氏:宇文。
我和莱胥换上军装,将行李整理好之后来到练武场找莱苏。
她正在对二十几个站得笔直的年轻士兵们说着什么。见我们出来,她老远就冲我们招手,示意我俩入队。
“这两位新战友,一位是莱萨-宇文氏,”莱苏摊开手指向我,又指向莱胥,“一位是莱胥-宋弗拉氏,和你们一样都是四级兵。以后大家要好好相处,互相扶助。”
简短的介绍之后,我们立刻在莱苏的带领下进入了训练。
训练场的一角,矗立着四堵不同高度的墙,最矮的六尺,最高的二十尺。莱苏给我们做了示范。她先是助跑,飞快地越过了前三堵墙,跃下时,又加快了速度跑向第四堵。只见她飞身一跃,前脚掌紧紧踩住墙身,双手把住墙的上端,用力向上一拉,整个人仿佛飞一般地轻松翻了过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我目瞪口呆。
“要领:速度要快,脚踩第四道墙时一定要用力,不能发飘。”莱苏从第四道墙后面走出来,拍打着手上的尘土说,“最重要的,面对你们身高两倍一样高的墙要有自信。经过训练,你们是完全可以爬上去的。开始吧!”莱苏说。
前面三堵墙都不是问题,最后那个二十尺的却难住了所有人。没有谁能翻越,就连身体矫健的莱胥都做不到。
我没有心情进行训练,第三道墙也翻不过去。我心里赌气,根本不想努力去做。
莱苏见大家累得精疲力尽,摇摇头说:“明天继续进行这项训练。希望三日之后我能看到有人成功。”
稍微休息了一下,莱苏让我们到马场将自己常用的马领出来,她去器械篷拿骑射的武器。她分给我们每人二十支箭,然后带我们来到了骑射场。
我心不在焉地跟着其他人一起踱到马场。其他新兵都还没有消却对皇家卫戍部队的新鲜感,我却已经厌倦了这里。莱胥和其他新兵不时地聊着,而我却一直紧紧闭着嘴巴,一点闲聊的心情都没有。
保护莱丹,帮助她和莱彦竞争,不就等于将我放在了萨提贡家族的对立面了吗?他们以为我是传说中白澜湖里的花森鱼,脑袋掉了还能再长出来吗?
我老远就认出了我的阿萨,她也看见了我,高兴地在马厩里想要往外跑。看到阿萨,我的心情顿时舒缓了许多。现在,她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了。
我将她从马厩里牵出来,虽然刚刚分开不久,我却像是久别重逢一样,把脸埋在她脖子上的软毛里,许久不肯离开。
接下来是骑射训练,和我们之前进行选拔时的骑射科目形式是一样的。我们牵着各自的马来到巨大的骑射场,莱苏已经摆好了器械在那里等着我们了。
“骑射大家都熟悉,技术要领不需要我重复。这次训练,我给你们设置八个发球点,一共发十次球。不上马的人要在下面负责用弹射弓发球以及捡球。我会喊你们的名字,听到名字的人就放开弹射弓,让球飞上天。明白了吗?”莱苏说道。
“是!”
“在空中射箭的人,”莱苏说,“为了避免伤害地面的姐妹,你的箭不可以指向地面,一定要等到球飞到和你平行或者比你高的位置时才可以射。莱胥,你先上马。”莱苏说。
莱胥自信地跨上了她的“小板凳”,我们剩下的九个人挑了八个发球树桩,准备给她发球。
我不想动,就随表站在一个矮个子的战友身后,看她发球。
小板凳向上升的过程中,莱胥从背后的箭壶拿出箭搭在弓弦上,微微拉弓,专注地望着下面的动静。
莱苏首先命令在莱胥左前下方的士兵发球。球飞上了高空,莱胥干脆利落地拉弓、放箭,把球射了下来。她骑在马上射箭的姿势简直太漂亮了!我见过那么多人射箭,只有看她的动作时才会感觉到赏心悦目。
接着,莱胥又准确地射下了剩下十个球里的六个,让我们在下面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在其他训练场地训练的士兵们也在地上为她叫好。
她后面的三个士兵最少的射中五个,最多的射中了六个,没有人能比得上莱胥。
当莱苏喊我的名字时,我一点想要上马的想法都没有。心里乱极了,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她叫了我三声,我才不情愿地跨上阿萨。我的余光感觉到旁边战友们彼此之间传递着的异样的眼神:没有哪个新兵敢让队长连续叫三遍却不反应。
我拍拍阿萨的屁股让她上天,又掏出一支箭上弦准备。突然,在我正前方飞上来一个球,我一紧张立刻把弓箭冲着地面射了出去,直直地射中了球的中央。
“莱萨!你在干嘛?谁让你那么早发箭的!“莱苏在下面生气地大声喊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不应该在球还没有飞到我的高度时发箭,莱苏之前明明说过这样会伤害到地面的人。
她的一声怒吼把我从混乱中惊醒。我向她还有发球的战友道歉,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股冷汗:幸好刚才箭直接插在球上,否则万一射中地上的战友,那我真的要后悔一辈子。
第二个球飞上来的时候,我依然没有什么状态,等到它飞到我头顶才放箭,射失了。后面发来的八个球我射失了五个,虽然莱苏还是鼓励我,说我做得不错,可是我知道自己烂透了。十发四中,这是目前为止最糟糕的成绩了。我的能力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克制住了一样,降到了低谷。
一直到训练结束我都不在状态。一日训练结束后,我独自一人好像行尸走肉一样躲在角落里吃饭。吃完了又一个人坐在骑射场边发呆。
为什么是我?陷入这场争斗,意味着在黑暗纪到来之前我就要全力以赴地帮助莱丹打败莱彦。这个任务太难了,纵使大王和莱羽的力量加入,我们也不一定能打赢庞大的萨提贡家族。我只怕自己还没有机会见到莱鹏,自己已经死在这场斗争中了。莱鹏一定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或许他已经和爹爹缓和了关系,像以前一样安逸地在家中度日。他怎能知道,和他离别后的我竟然眨眼之间就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想逃都逃不出来。
别的我都不怕,我最怕的就是黑暗纪来临之后,当他去顺通客栈等我时却发现我不在。
催士兵们睡觉的号声响起了,等到号声结束我才逼自己往睡觉的营帐走。
大家都已经躺下了,只有我的被子还是整整齐齐地放在那儿没有打开。
莱苏坐在睡毡上没有睡,等着我。
我站在那里看着她,不说话。
“你跟我出来。”莱苏站起来,往帐篷外走。
我不情愿地跟着她出去。她走到了女兵营练武场边的一条训练平衡的横木边,手一撑,坐在了横木上。
“说吧,你心里想什么呢?”她问我。
“没什么。”我不想告诉她。
“没什么?我一闻味就知道你心里不自在。”她说。
“那你鼻子还挺灵的嘛。”
“是不是想家了?”她笑着问。
“不是。”我的食指在横木上画着圈圈。
“那是怎么了?不喜欢这里?”
我把头扭向一边,说:“不要再问了,说了你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