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松凡在房间里点了一根烟,平时他其实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有深夜加班或者为公司的事情发愁的时候,才会抽烟。烟和酒是男人寂寞烦恼时最好的陪伴。如果烦恼像那一缕缕青烟散去该多好啊。可是成人世界里,远没有那么简单。
陆松凡回想了小时候的一件事。那时弟弟还在上小学,比他矮了一个头。妈妈带着他们从商店回来,两兄弟都买了一个陶瓷存钱罐回家。陆松凡选的是白色小猪罐,阿南选的是金色小猪罐。回到家,妈妈要他们把零钱都存在罐子里。这会,阿南看到哥哥的白色小猪罐似乎更加好看,于是非要跟哥哥换。
那时的小松凡,对这个刚买来的宝贝也是喜欢得不得了,不肯换。两兄弟争执了一下,阿南抱着哥哥的罐子不肯放手,松凡想从弟弟手中夺回来。谁知,在一推一攘中,松凡的白色小猪罐摔碎了,松凡委屈地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阿南看到哥哥的存钱罐摔碎了,也哭了起来。
这时妈妈走过来了,问怎么回事,然后边打扫地上的碎片,边说:“不要哭,不要哭,乖啦。自己喜欢的东西不一定都能保护好的,抓不住或者摔碎了很正常的,这种事以后还多着呢。”妈妈的话很温柔,说得很轻松。儿时的松凡不明白母亲当时说的“这种事以后还多着呢”是什么意思。但是在以后的成长过程中,这句话就像预言一样灵验,松凡保护不了或抓不住的心爱之物很多。
松凡因为阿南的话而矛盾极了。此后的一天,松凡和依然一起吃晚饭,松凡的心里也很沉重,看到依然,松凡就会想起阿南的那些话“为什么是哥哥?”“妈,我想我这辈子不会幸福了”……松凡勉强地保持外表的平静,不想依然看出任何端倪。
松凡问依然:“依然,你和阿南原来在法国就认识了哦。什么时候认识的?”
“去年九月份的时候,我去法国看一场时装秀认识的。还真巧,阿南竟然是你弟弟。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话说回来,阿南他人真好,我在法国被别人抢了钱包,是阿南收留帮助了我。”
“哦,呵呵,我这个弟弟一向是好心肠。”
“你们虽然是亲兄弟,但是感觉你们的性格不太像。”
“嗯,性格确实不太一样。阿南在我眼里还是没长大的孩子,自由惯了,不愿受拘束。所以阿南更随性。”
“而你的话,更加成熟内敛。都说长兄如父,你有父亲般的稳重哦。呵呵。”
松凡和依然一边吃着晚餐,一边聊着天。其实松凡脑袋里反复出现着阿南的声音,状态不是很好。依然也看出来了,关切的问松凡:“松凡,你脸色好像不是很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可能是最近工作有点累,劳心劳力的。”
“那我们早点走,你早点回家休息。睡一觉,明天精神会好一些。”
松凡开车送依然先回家,然后自己朝回家方向开。不一会儿,松凡掉头去了医院看妈妈。此刻他心里烦着呢,一个人回家也是烦,去看看妈妈也好。松凡来到医院,在医院看到妈妈仍然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病床旁的心跳显示器在波动,那是唯一可以表示妈妈还有生命特征的波动。
松凡不说话,阿南不在病房里,但是松凡却感觉阿南也在一样。松凡来到医生办公室,看看值夜班的医生在不在,想跟医生问问妈妈的情况。
松凡问值班医生:“医生,您好!请问我妈妈的情况有没有好一点?”
“你好。病人的情况目前没有好转,近一个星期还有点波动。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恢复苏醒的可能性也很低。我们的治疗护理工作能保持她现有的生命特征,已经是尽最大努力了。”
“哦,谢谢。”松凡似乎没有什么力气去跟医生理论和争执,只是弱弱地回应一声。离开医生办公室,松凡的眼泪水刷刷地留了下来。
平时松凡很少流泪,除了子莱去世时松凡很痛苦,一个人在夜里哭过。工作上遇到再大的压力也没能打垮他,但是此时他觉得自己很弱小,很孤独,似乎只有痛哭一场才能使他有力量继续来面对现实世界的麻烦。
松凡想起阿南在月亮岛酒吧做乐手,于是想去看看阿南。松凡平时因为工作忙,很少泡吧,但是月亮岛还是听过,是上海一家高档酒吧,在上海工作或出差办事的外国人很多,月亮岛在外国友人那里很受欢迎。
松凡来到月亮岛,这会正是年轻人夜生活的高峰期,酒吧内很多人很热闹。松凡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点了一杯香槟。松凡没有打电话告诉阿南,也不想联系他,只想远远地看看弟弟。
不一会儿,就是一支乐队上场,里面有阿南,阿南在弹吉他。这应该是松凡第一次看阿南演出,松凡第一次看到弟弟那么专注地弹吉他,感觉到很欣慰。酒吧内不时响起掌声,松凡也跟着鼓掌,脸上露出微微笑。
松凡一直觉得阿南做音乐弹吉他不是什么正事,顶多作为一个兴趣爱好,但是今天他看到阿南在台上获得那么多掌声,看到阿南那专注的神情,觉得阿南长大了。弟弟已经长大到会自己做选择,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人生轨道。
看完阿南的演出,松凡在月亮岛没待很久就走了。疲惫地一天,他真的需要早点回家躺到床上了。
春节前,苏子琪就和吴兴亚商量着想去掉陆松凡的左膀右臂,从Peter那里入手,准备找私家侦探查Peter。春节也过了有一个多月了,苏子琪和吴兴亚也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了。那天,在苏子琪的办公室里,苏子琪就安排吴兴亚开始行动。吴兴亚找了私家侦探开始调查,一周过去了,吴兴亚拿着照片来跟苏子琪汇报。
“子琪,你看,这是侦探拍的。从照片看Peter目前也没什么异样,下班后接触的人也正常,无非是同事朋友。不过这个Peter挺喜欢泡吧的。一周去酒吧三四次。”
“很好,继续跟进。有消息再告诉我。”
“嗯,好的。”
有些人的成功需要小人刺激,有些人的恋爱需要小人提点。阿南对依然的情感攻势就受到了苏子琪的提点。苏子琪提点阿南属于处心积虑,但是苏子琪遇到阿南纯属偶然。一天晚上,苏子琪和几个朋友去月亮岛泡吧,竟然看到台上的吉他手是个熟面孔,苏子琪认出了阿南。等阿南演出结束,苏子琪立马到后台找阿南。
“阿南,真的是你啊?什么时候回国的?”
“苏,苏子琪。”阿南看到苏子琪来找他,有点小吃惊。阿南对苏子琪还是有印象,知道苏子琪是苏子莱的妹妹,哥哥准备跟子莱姐订婚前,两家人聚餐时阿南见过苏子琪。
“几年不见,又帅气了啊。刚才你的演出真棒!”
“谢谢。”
“阿南,到了你的场子,也不请我喝杯酒?”
“没问题,我把吉他放了,到前厅去。”
阿南和苏子琪找了一个胎位坐下,苏子琪点了香槟,阿南要了一杯啤酒。苏子琪一心想成为阿南的嫂子,所以对这个未来小叔子自然是很热心。苏子琪关心地问阿南:“阿南,这次回来,应该不走了吧?
“也不确定。看吧。”
“哦?你哥哥和舅舅应该会留你啊。”
“他们是希望我留下来。但是留下来感觉没意思的话,说不定哪天又走了。”
“你哥哥最近怎么样?”
“比我好。”阿南其实不愿意提到哥哥,因为他知道哥哥现在正在跟依然热恋中。
“你难道不好吗?潇洒随性,自由自在。我觉得你也过得很好啊。”
阿南手握着酒杯,一口就把啤酒闷进肚里:“子琪,你有试过心累的感觉吗?”
“怎么会没试过呢?心累,心烦,心痛,通通都试过。”苏子琪回答。这个问题倒是问到苏子琪心坎里去了,她肯定心累啊,她爱陆松凡爱得那么累,常常想要一个肩膀来依靠,可是没人能懂她的苦,她越是累就越不想放手。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最值得追求的。苏子琪也是一口喝了杯中的酒。两个在爱情里找不到自我的人,相互靠着酒来麻痹自己。
阿南叫服务生上了几瓶酒,大有一醉解千愁的意思。
“怎么?想不醉不休?”苏子琪问。
“嗯”
“好,我陪你。你等等我,我那边还有朋友,我过去跟他们说一下就来。”说着,苏子琪起身离开,去了不远处的一桌,那里有她的几个朋友。苏子琪告诉她的朋友,说见到了一个老朋友,自己不能陪他们了,要他们自便,下次她请客赔不是。很快,苏子琪又回到阿南身边,两人开始喝酒。
苏子琪一连喝了几杯,开始变得话多:“阿南,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哥,但是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你有没有办法,让他喜欢我?”
“啊?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三年了,从我看见他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他。认识他之后,我知道我不可能喜欢别人了。”
苏子琪借着酒劲跟阿南说着,阿南也喝了不少酒,虽然有些头晕了,但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没想到,苏子琪喜欢哥哥陆松凡。
“你喜欢我哥,你就去告诉他啊。他虽然和陈依然在谈恋爱,但是你还是可以告诉他。”两人干杯,不停地喝。
“我早告诉过了,你哥哥就是不接受我。所以我难受啊,我不知道我哪里比那个陈依然差。阿南,你告诉我,我比陈依然差吗?”
“各有各的好,嘿嘿,谁也替代不了。我也喜欢陈依然。”阿南说这话时,明显有些醉意了,不然不会把自己喜欢陈依然的事告诉苏子琪。
“什么?你刚说什么?你也喜欢陈依然?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喜欢陈依然?陈依然有什么好的?”苏子琪也有些头晕了,但是对“陈依然”这三个字还是很敏感,听到阿南说也喜欢陈依然,苏子琪的第一反应是气愤。
“我说了,各有各的好,嘿嘿,谁也替代不了。来,干杯!喝醉了,就没有烦恼了。我们爱的人,都不爱我们。所以我们是同病相怜,来,干杯!”于是两人又是碰杯,又是喝酒。
阿南和苏子琪喝得差不多了,阿南提出要送苏子琪回去。苏子琪嚷嚷着:“要陆松凡来接我,要陆松凡来接我……”
“我送你吧,我哥怎么会来接你呢。”
“不要,不要你送,打电话给你哥,要他来接我,我要问他,我哪里不好?”
“子琪,你喝醉了,走,我送你。”
“不要,我不走,你打电话给你哥,要他来。”
阿南无奈,只好打电话给哥哥,因为放着喝醉了的苏子琪一个人在酒吧的确不放心。
“喂,哥,我是阿南。我在月亮岛,苏子琪喝醉了,硬是要你来接她。”
“喂,什么?你那边吵,我听不清。”接到电话时,陆松凡已经睡了,这一阵,陆松凡也是身心俱疲。白天要忙公司的事,闲下来想自己和依然的事,还要考虑阿南。陆松凡也是矛盾得不得了,不知怎么办好。以前下班只要有时间都跟陈依然在一起,这几天,他也刻意减少和依然待在一起,尽量独处,思考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一个是女朋友,一个是弟弟。他难以抉择。
“哥,苏子琪喝醉了,要你来月亮岛接她。”
“这么晚了,我都睡了,我去接她送回家吗?阿南,拜托你送一下吧,我就不起身了。”
“她不要我送啊。”
“她喝醉了说胡话了。阿南,你送吧,拜托,拜托。”陆松凡在睡梦中吵醒,平时已经够烦的了,这会还杀出一个苏子琪,他肯定知道少接触为好啊。既然不选择她,就不要给她制造任何误会。
阿南没办法,挂了电话,搀扶着苏子琪准备回家。苏子琪醉意中意识到陆松凡不来,又开始嚷嚷了:“陆松凡,你这个大坏蛋,你不来接我。阿南,你自己都喝醉了,怎么送我啊?”
“放心,我没醉,只是头有点晕。”
“你拿我手机,给吴兴亚打电话,我要吴兴亚来接我。打给吴兴亚。”
阿南知道苏子琪的大小姐脾气,如今又喝醉了,更加是要求多多。阿南无奈只好拿着苏子琪的手机打给吴兴亚。
“喂,你好,请问你是苏子琪的朋友吴兴亚吗?”
电话那头的吴兴亚也是从睡梦中醒来:“是,我是。”
“苏子琪喝醉了,在月亮岛,她要你来接她。”
“好的,麻烦你等一下,我马上过来。”挂完电话,吴兴亚立马起来穿衣服,出发去接苏子琪。他们俩既是高中同学,又是上下属关系,吴兴亚对苏子琪惟命是从。很快,吴兴亚到了月亮岛,见到了苏子琪。
阿南这是第一次见到吴兴亚,对这个陌生人来接苏子琪也多少有点不放心。虽然自己和苏子琪没有多大关系,但是两家还是有渊源,苏子琪是子莱姐的妹妹。出于良心和道义,阿南的担心也是正常的。
阿南问吴兴亚:“请问你是?”
“哦,我叫吴兴亚,是子琪的高中同学,现在在苏氏集团上班,是子琪的下属。所以,你把子琪交给我,完全可以放心。”
阿南听吴兴亚这么说,然后想着苏子琪喝醉了除了念叨哥哥的名字,就是这个吴兴亚,估计这个吴兴亚也不是坏人,于是把苏子琪交给了吴兴亚。
吴兴亚接了苏子琪,然后把她平安送回了家。
第二天,苏子琪很晚才起床,头痛得要命。她拼命回想,自己昨晚在月亮岛和阿南喝酒,但是自己怎么回家的呢?难道是阿南送她回来的?实在记不清了。于是打电话给阿南:“喂,阿南。我是子琪啊。”
“哦,子琪。”
“昨晚是不是你送我回来的?”
“不是,我想送你回家,可是你嚷嚷着要你的一个姓吴的朋友来接你,我就拿你手机联系了他。哦,他说他在你们苏氏集团上班。”
“哦,吴兴亚。”苏子琪立马反应过来,是吴兴亚,她应该是喝醉了,嘴里念叨着吴兴亚。
“嗯,是的,吴兴亚。他把你接了,送你回家的。”
“嗯,阿南,我知道了。昨晚谢谢你。”
“谢什么呢。下次除非碰到我或者好朋友,不要喝那么多酒了哦。”
“嗯。”苏子琪挂完电话,回想起阿南的话,自己为什么在酒吧喝那么多酒呢?头痛,苏子琪用手拍了拍脑袋,用手按了按脖子,想起来了,她在酒吧碰到阿南,然后两人一起喝酒,然后她记起来了,阿南说也喜欢陈依然。为什么所有的男人都喜欢陈依然,自己气愤,所以喝了很多酒。
现在苏子琪回想起来,已经不是那么气愤了,毕竟睡了一觉清醒了。苏子琪反应过来:阿南也喜欢陈依然的这个事实对于她来说无疑是特大好消息。两兄弟喜欢同一个人,肯定有好戏看啊。一女不能嫁二夫。她只要鼓励阿南追求陈依然,最美好的结局是阿南和陈依然在一起,自己和陆松凡在一起。对,这个结局太美好了。
苏子琪想到这些,心里就喜滋滋的。于是她一下子来了精神,心想着和阿南一起联手,各取所需,各得其所。于是苏子琪也顾不上刚起床没吃东西,有了精神竟然一点也不饿。
她立马编了一条短信发给阿南:阿南,你好。我记得昨晚你说你喜欢陈依然,首先恭喜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一个人是一种幸福而美好的感觉,希望你能一直拥有这种感觉。在爱的路上,一定要尽力一博,努力争取的爱更加有意义。希望你早日和所爱的人牵手。加油哦!支持你的子琪。
阿南收到苏子琪的短信,有点诧异,心想:这个苏子琪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自己了?阿南看完短信后,又回想昨晚苏子琪和自己说她喜欢哥哥,于是阿南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一个失意人对另一个失意人的鼓励哦。
阿南没有立马回复苏子琪的短信。其实这一段时间以来,阿南也是极度矛盾,自己没处倾诉,那天在妈妈的病房里哭诉也是因为没处发泄了。积压在心里实在难受。他不知道怎么办?这么久以来,他都没想到解决的办法。想过放弃,可是放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越是不去想陈依然,可是她的影子在自己脑海里越清晰。想过去表达,去爱,但是陈依然又拒绝了自己。看到哥哥和依然有多甜蜜,他的心就有多痛。
阿南上午收到的短信,晚上才回复苏子琪:我会一试的。爱很难,放弃也很难,不如继续爱。
苏子琪焦急地等待了一天,终于等来了阿南的回信。看到阿南的短信,苏子琪笑了,感觉自己又多了一个盟友。她回复道:祝福。等你好消息!
因为苏子琪的短信,也使得阿南开始了对陈依然的攻势。现在依然的男朋友既然是哥哥,那么现在也应该要让哥哥知道自己的存在,是的,他要告诉哥哥自己也喜欢陈依然,而且比他喜欢得更久更多。阿南可以接受公平竞争,但是决不允许自己连战场都没进入就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