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西下,大地染成了一片血色。西方的天际显现出一片柔和的色彩,一轮夕阳正散发着当天最后的余温。抬眼望去,竟然可以凝神直视。
虽然已经临近夜幕,但是天气依旧是那样的炎热。空气中像是洒了一种让人躁动不安的药剂,夕阳的沉睡并没有使得天气变得一丝的凉快。
顺昌城墙上,那一块块硕大的巨石组成的墙头,满是裂痕。它们一定是遭受了许多年的风吹日晒,受到了历史的沧桑洗礼。
但是,那些痕迹明显地夹杂着浓浓的火药味,城墙上到处弥漫着火药的浓烟。
城楼的顶端正飘荡着一面宽大的锦旗,它虽然已经破烂不堪,并且旗杆已经在风中摇摇晃晃,几乎就要倒下。但是,不管是夏日的曝晒,还是夏日偶尔刮起的大风,也没有让它一头栽下城楼。
从远处望去,那面旗帜上的图案和文字依旧清晰可辨。只见一面破烂的锦旗,黑边黄底,正中镶着一个宋字。
城墙上稀疏的排着一些火炮,三四个宋军士兵围着一门火炮。其余的全是张弓搭箭的射手,全都在聚精会神地望着远方。
城楼正下方,一名身身披红色战袍,全身武装银色盔甲,头顶金盔,手中紧握着长剑的中年男子正凝视着这座城的远方。
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一片。而那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却是严阵以待的军队,分成无数个方阵。这支军队看上去军容严整,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入日冲天,根本不把眼前的这一个小小的顺昌城放在眼里。
随着一阵号角的吹响,擂鼓声、号角声震耳欲聋,回荡在上空。那一片黑压压的方阵不断地移动和转换方位,这显然是在为攻城作又一次阵形上的调整。骑兵方阵、步兵方阵、攻城器械方阵开始迅速地有序转变现有的位置,一字排开,分为好无数排列队。
一场攻城大战,一触即发。
顺昌城楼下,一名气喘吁吁的士兵跑到那名白色盔甲将军的面前,单膝下跪,面色惨白。全身的衣服已被鲜血染红,脸上还有两道不算深的刀口。
“刘将军,白将军的人马被困在西城门外,进退两难,特命小的前来报信,请刘将军定夺。”这名士兵语气急促,嗓音已经是尽力放大,但是却如同在耳旁的轻声细语。
旁边的一名红袍少年,突然一跃就到了刘将军的面前。神情十分紧张,双眸却是如冷月一般,散发着寒气。这少年也是单膝跪在他面前,左手放在膝盖上,右手紧紧地按着腰间的宝剑。
“刘伯伯,请您给我一支人马,前去搭救父亲性命!”
这少年口中的刘伯伯,正是宋军的一名高级将领,名叫刘錡。宋军中在外征战的将领中,最能打仗的就是岳飞、韩世忠、刘光世、张俊这四人,世人称为“中兴四将”。刘錡是这四人之外的又一名能征惯战的大将,论兵法韬略,并不输给中兴四将。
刘錡望着这红袍的少年,一名布满十五岁的孩子,却显现出一副令人胆寒的气魄。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一是佩服这少年的胆气,二是佩服这少年的父亲。
这少年的父亲名叫白斩,也是宋军中征战多年的将军。这次金兵南下侵宋,顺昌城便是重点进攻的战略要地。几万金兵团团围住顺昌城已经有月余,白斩请命带兵突围求援。怎料金兵将顺昌围得水泄不通,一出西门,渡过颍河,就遭到金兵的阻截。
而这名很有气魄的少年名叫白煜奇,是白斩的独子,母亲早逝。从小就随父在军中长大,练就一身吃苦耐劳的意志力,也练得一身铜皮铁骨。只是面容却犹如白面书生一般,一脸的稚气。
“好个将门虎子!奇儿,你能有此胆魄,不负你父亲的威名。”刘錡虽然对白煜奇赞不绝口,但是心里却不想这十四五岁的孩子去犯险。
刘錡只是一面将他扶起,一面吩咐部将领兵前去支援白斩,并没有答应他带兵前去救父。随后,刘錡眉头一紧,吩咐部下照看白煜奇,自己快步走到各处墙头查询金兵的阵形。
“刘伯伯!······”
白煜奇一脸沮丧,望着已经离去的刘錡,低头不语。心中十分的焦急,狠狠地一脚跺在地上。右手暗自发力,握着手中的腰间别着的宝剑。
他心中暗自责备自己:“白煜奇!你真没用,父亲被金狗围困在城外,你却在这毫无办法。”
正当白煜奇心中自责不已时,只听得城墙上是火炮发出巨响,将他的耳朵震得都麻木了。他急忙跑向墙头,向远处一望,一群群的金兵正向顺昌北城门冲杀而来。
一阵阵的怪叫伴随着金兵而来,也不知道这些金兵在胡乱喊着些什么。城墙上的火炮喷出一道道火焰,炮弹落在金兵阵形当中,无数的金兵被这些铁砂打中,嗷嗷惨叫。但是,却没有阻止金军的前进,因为,金兵人数多的可怕。
眼看金兵就要渡过护城河,云梯还有各种攻城器械已经逐渐接近了城墙。宋军士兵们个个呼吸急促,那些炮兵则是一脸的乌黑,什么表情也看不见。
白煜奇在城墙上看见这一切,心中不免有些犯怵。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少年,第一次看到如此阵仗,心中打颤也是情有可原。正当他看得发愣时,旁边的几名士兵拉住了他。
“小白公子,赶紧随我们到城中去躲避吧,这里太危险了。”这些士兵一边说着,一边拉拽着他,将他拉到了远处。
白煜奇虽然年少,但是自己却是从小就胆气过人。自己救父不成,却也不想做个无用之人。一心想要和刘錡一起留守在北城,证明自己也能杀敌立功。
三名士兵一起拉拽白煜奇,竟然敌不过他,被他挣脱又跑向墙头。白煜奇边跑边回头,向那三名士兵做了个鬼脸。
“轰!”
一颗西瓜般大小的石头突然砸到白煜奇的跟前,惊得他一身的冷汗,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着。还没等他想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无数颗西瓜石头从远处飞来,就像是一场西瓜石头雨。
没来得及反应的白煜奇呆呆地站着,只见眼前一个身影突然飞身横档在他面前。接下来,他只听到一声惨叫,一具尸体横躺在他的脚下,旁边则是一颗西瓜巨石。
“快醒醒,快醒醒······”
白煜奇拼命地摇晃着这具尸体,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这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四周到处传来阵阵哀嚎,放眼望去,无数个躺在地上的宋兵。有些抱着头痛哭,有些则疼痛得翻身打滚,有些则一动不动,还有一些则静静地躺在城墙过道上。
白煜奇望着这一副惨烈的景象,心中一凉,眼泪夺眶而出。
他并不是害怕,而是从未见过如此的战争惨况。自己白天才刚认识的许多兵将,纷纷倒在了这座日夜守卫的城墙上,生命原来也只如昙花一现。
他愤恨地望着远方,城下的抛石机已经停止进攻,看来金兵已经开始接近城墙,云梯也开始搭在城墙上。
这时,站在墙头的宋兵开始分散把守每一处云梯入城墙的地方。白煜奇拾起一把弓,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箭支。
有几处云梯的金兵已经突破缺口,登上了城墙,正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着。忽然,只听得耳边一阵风过,身后的几名伙伴陆续应声倒地。
突然,他们发现了,有一名弓箭手正躲在城楼一角放冷箭。这几名金兵也不顾正在与宋军厮杀在一起的伙伴,一起逼向城楼而来。
“呼!呼!呼!”
白煜奇急促地喘着气,一颗跳动异常的心胡乱地蹦着。眼神一直盯着步步逼近的金兵,右手在地上乱摸寻着什么东西。
原来放冷箭射死金兵的正是白煜奇,他第一次战斗,第一次杀人,第一次面临如此危险的情况。
白煜奇心中一惊,大叫一声。“不好!”
低头一看,箭支已经没有了。金兵已经发现了他,正朝他跑来。
白煜奇调整了一下呼吸,右手拔出腰间的宝剑,伫立在城楼下面。眼神冰冷地望着正朝他跑来的金兵,聚精会神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战斗。
金兵普遍高大强壮,比起宋军,简直差距太大。宋朝的军队制度和政治制度一向重文轻武,边防的部队并不是精锐,军权也不掌握在武将手中。
宋朝的将领不会一直带领一支部队,而是过一段时间就要调换到其他部队。最能打仗的军队也不是边关部队,而是养在京师中的禁军,时间一长,久而久之,这些生锈的禁军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
因此,这些制度,一定程度上让宋军的战斗力远远逊于金兵。
五个高大的金兵俨然已逼到白煜奇的跟前,这几名金兵望着白煜奇,口中不知道嘀咕着什么,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白煜奇满是不解,望着这几个傻高个,一丝的恐惧也没有,有的只是那一双寒气逼人的冷眸。
这些金兵定然是瞧不起白煜奇这个娃娃,在他们眼中,白煜奇只是一个等待宰杀的羔羊。因此放松了许多,不知他们说了什么,竟然会笑了出来。
面对着金兵的蔑视,白煜奇心中原就愤恨,此时更是怒气冲天。手中的宝剑泛着寒光,酷热的空气,周围一下子变得有了一丝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