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一声声天雷不断回荡在天际,紫色的闪电,粗如龙蛇,劈开了沉沉的黑夜。
望着变幻莫测的天际,张元拔手头上更加急了几分,看这天气,怕是要彻夜倾雨。
一天的赶路,不过才走出十里之遥,却已腹中空空,体力也是消耗殆尽,这附近既无村落,也无人家,想要找个落脚的地方也分外不容易。
正当这时,隐约看见前方有一座荒庙,好像废弃了好久,荒草满径,破床烂瓦,不过倒是解了燃眉之急,至少可以熬过今夜。
破庙中并无人烟,蛛网遍布,庙中的神像上落满了灰尘,厚重的灰尘下掩盖了其原先的光泽,望着神像张元拔看得出神,片刻后心中不禁暗道:“自己都不过惹尽世间尘埃,又如何普度世人?”
神龛底下安放着几盘牲食,不过明显已经时日太长,向外散发着刺鼻的霉味。
张元拔将背上的包袱放置在神像周围的干草堆上,再点燃了神座上的几根蜡烛,顿时荒庙里亮堂了起来。
做完这些时,外面的暗云终于是兜不住,下起了倾盆大雨来,盘随着狂风,不断地吹袭这荒庙的正堂,破旧的房梁上有细长的水柱落下,看起来如同水帘洞一般。
张元拔无奈的叹息,旋即闭上双目,进入了修炼状态。
随着玄力的吸入,身上是一暖一暖,隐隐的,有些刺痛。
狭窄的经脉被突然涌入的玄力挤的涨涨的,火辣辣的感觉油然而生。
张元拔心知肚明,眉头徐徐变的有些难看,很明显,这一现象表明他的身体状态更差了,不得不放慢了玄力摄入的速度,然而,这对于他来说,却是杯水车薪——
实力已经不可遏制的下降,修炼,只不过是稍稍延缓这种趋势罢了。
“该死”张元拔低声喃道,眉角有些不甘。
眉梢缓缓舒展开来,在这一瞬间,眼中恍惚而迷离。
脑海中像是下起了一场大雪,至臻的纯色占据了意识的全部,一点也不冷,相反,却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仔细看,那却是一张脸。
那是一张比雪还要皎洁的脸,雪见犹怜,分不清真实还是虚幻,只是让人觉得,盯着这张脸看,心脏会一点一点变成透明的玻璃。
“雪落地了就会融化,那雪的意义是什么?变成水吗?”
碎玉一般的声音,仿佛隔了无穷远的距离传到了张元拔的耳中,听之即破,簌簌地,皲裂成粉末。
不同的影像开始交织媾和,像陷入了一团雾,什么也看不清了,所有的白色尽数崩裂。
睁开眼睛,像是度过了无数的春秋。
昏暗的光线再次恢复,眼前,烛火不停地摇曳,神像之上明暗不定,不停地变换着表情,横生了几分诡异。
晚间的气温极低,再加上寒风肆虐,如同侵在冷水中一般,没了玄力护体,张元拔也与常人无异,周身上下感到阵阵瑟骨的冷,随即他不得不退出修炼,驱动着轮椅,想要靠近那干草堆,从包袱里寻几件衣物来。
正当这时,一道细长的白影忽然从雨中钻出,如同流水一般,从眼前飞驰而过。
张元拔一警,玄力于掌中顷刻汇聚,目光炯炯,定睛一看,才缓缓放松下来。
“原来是一只小白狐。”
只见那石板之上,一只白狐拖着长长的水线,浑身早已淋湿,收敛着宛如白雪的毛发,蹑手蹑足,似乎轻嗅着什么。
看着那前行的小白狐,张元拔觉得心中古怪,但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隔了半天才发觉,这白狐眼底发亮,依稀透着灵光。
这白狐寻摸了片刻,忽然仰头一跃,一下子便出现在了神座上,眼睛盯着那几盘牲食,注视良久,忽然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张元拔眉头微皱,那牲食已经变质,虽说是动物,但味道怕也不怎么好,遐想间,那一盘牲食已经吃了干净,想来这野狐也是饿了好久,也顾不得其他。
白狐吃罢,又将眼睛盯向了旁边那几盘,身子向前一转,尾巴一扫,不料正好扫到了神座上的烛火,蜡烛一直滚落到下面的干草堆上,一下子着了起来。
张元拔顿感不妙,那干草之上还放着他的包袱,里面有着以后用的盘缠,这要是燃了,怕是生活极为麻烦,旋即急忙转动着轮椅向前。
这是这白狐也发现张元拔,动物素来忌人,它看起来极为惊恐,叼起一块牲食便溜出了正堂,窜进了雨中。
那干草极易燃烧,短短三五秒便火已熊熊,张元拔顾不上看那白狐,但火势又大无法靠近,再加上行动不便,眼睁睁看那包袱要沦为灰烬。
这包袱也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灵物,名曰洞天包袱,外观看似不大,却可以装载几百斤重的物品,修行中人大多必备,现如今那东西燃在火里,不单是辜负灵芝师妹的一番心意,以后的生活也成问题,一想到这张元拔不经有些懊恼。
“嘶?”
忽然间,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对劲。
包袱竟然突然涨大了起来,两三秒的时间,就变的紧绷绷的,似乎马上就要爆出来。
望着这一幕,多年刀尖上拼杀养成的直觉告诉他,情况危及,那包袱里有让他格外熟悉且忌惮的味道。
念头一掠而过,张元拔便急速回退,望着临近涨开的包袱,一咬牙,猛拍座下的轮椅,浑身的玄力尽数灌入轮椅之中,旋即腾空而起,向外飞进了水幕中。
身子掠出庙堂的那一刹那,那包袱便轰然炸开,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四散的气旋瞬间将房梁上的瓦砾震成粉末,大堂里的圆木长柱蹦的一下拦腰折断,连通着整个大殿轰然倒塌。
尽管是早有准备,但还是被这可怕的余波波及,一束横飞的气流击中木轮,虽然竭力稳定但落地稍偏,整个人飞离轮椅,重重的倒在泥泞的地面上,顷刻之间就被大雨覆盖。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前发生的一切,张元拔久久无法转睛。
余波扫荡,满地狼藉,先前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
“啊!!”
张元拔满目失色,满腔的骇然,裂喉而出,这一下要是被击中,定然尸骨无存。
重重喘息间,张元拔从那倒塌的大殿中闻见了一丝飘来的气味,顿时面色煞白。
“爆石!?”
这种气味必是爆石炸后留下,此石外观与普通石头无异,然而却是极为危险,这种石头低温下不会爆炸,一旦温度上升到人体温度左右时,便是剧烈的炸开,好多人就是被仇家掺入这种石头不吃不觉中炸为粉末。
可是这包袱中怎会有爆石?
皱眉片刻,张元拔猛然反应过来,他刚刚接到包袱时,感觉手掌有些凉凉,不过基于对阮灵芝的信任,也没放在心上,再加上今天风雨肆虐,温度极低,虽然一直被在身上,爆石无法达到正常的体温,现在想起竟然是如此的周密恶毒。
若不是那白狐捣翻烛台,打开包袱披上衣物的那一刻,爆石必是受热炸开!
心中一片激荡,如同一锅沸水般,烫的心头疼痛难忍!
“灵芝!!为何杀我!!”
张元拔一阵嘶吼,脑海中,那人畜无害的脸颊,转眼间便化为毒蛇般的笑容。
“奈何杀我!!”
暴雨之下,沉重的雨点打在张元拔身上,无边的寒意滚滚而来。
头发披散,突然,白发开始蔓延而上,几乎在眨眼间,便占据了全部。
一瞬之间,白发镶满头!
“我都已经离开宗门,你们为何赶尽杀绝!!”
张元拔双目渐渐染上了一抹猩红,似乎一瞬间所有的信仰尽数崩塌,阮灵芝,张元拔心中待他如同胞妹一般,竟然是她第一个痛下杀手!
赶出澜教只是第一步,他们的目的是要自己彻底从世上消失!
“哈哈——”
张元拔惨然长笑,裹挟着无边的冷意回荡在这乡野之间。
沉重的雨滴似是一座座山峦落下,压在他的身上,浑身的力气已经在刚才躲避时用的干净,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闭眼的那一瞬间,一丝白影从远处掠来,犹如飞动的锦缎。
隐约中,什么湿润的东西不断地舔动着张元拔的眼皮,旋即沉沉昏去。
雨幕之下,白狐,白发,缩成一团,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