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5月22日缅甸国民革命军新28师谭梦霖准尉
第二天到了,我们踏上了那条可以让我们回家却又可以让我们永远埋葬在这座山里的小路。
她是对的,鬼子的回援让整条道路上没有任何的明哨暗哨。
“最后10里了,大家加油……”田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位小伙来自四川,是被抓出来的壮丁,唯一的愿望也就是回家,他脸上露出了可以和家人重逢的喜悦,可是只见一道金光,他毫无征兆的中弹,子弹撕开了他的胸口,顿时鲜血和破碎的骨头在空中四处飞舞,绽开了一朵鲜艳的死亡之花。
他死了……
我回头看去,是鬼子的追兵。
我们躲开了他们的伏击,却没有想到他们回援的速度。
他们来了,我们在路边爬好,却发现了黑压压的人群,这次他们调来了野战炮,在军官的命令下,一个日军炮手将炮弹塞进炮膛,一个炮手猛拉了一下发炮绳。巨响淹没了一切,地面似乎都在震动。
与此同时,林中小路拼命奔跑的我们都听见了空中那个火车一样的呼啸声,被巨大的浪气抽中,所有人都被压得抬不起头。
刚才让日军子弹招呼的田畴,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烟云散去后,一小队日军朝着这边冲锋过来,差不多有整整30人。
其实不仅是我们,刚才开炮的日军也遭到了一些麻烦,他们的阵地似乎也炸开了,这不是他们的火炮炸膛,而是……
应该是属于我们的火炮。
日军被炸得人仰马翻,但是面前的日军却冲向了我们。
刺耳的38式步枪枪声在我们面前响起,遭遇炮击的日军恼羞成怒,至少他们要消灭掉这小股部队。
我……我不能,再让伙伴们死的没有价值了。看着田畴落下来的残值断臂,我暗自发誓道。
我将身子转向了日军冲来的方向。日军的子弹正好从我的身边擦过,我开始朝着他们撤退的相反方向前进。
……常营长,子矜兄,归尘,妈妈……梦霖我……
回家了……
一枚横飞的子弹飞向了谭梦霖躲避的那颗黄檀树,子弹被狠狠的嵌入了树里面,打在树的里面,这时候谭梦霖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要去做。
5年前的我,那个身居北平大院的富家公子哥,或许穿越时空来到这里,他也不会想到。
那个他竟然离开家走了万里之远,来到了缅甸的原始森林里,玩起了赌命的勾当。
我端起了自己的中正式步枪,校准了射界,瞄准了一位日军的曹长。
我开枪,子弹钻入了他的眼睛,又从下巴里钻出,带出来了他的鲜血。他倒在地上,无助的哀嚎,他没有死,不过也快了。队伍里的医疗兵冲向了他们的长官,我给步枪退了一发子弹,然后又一发子弹进入枪膛。
子弹滚落到了一旁,我又开了枪,那枚子弹打中了医疗兵的脑袋,脑浆飞溅,他躺在了他们曹长的身上。
铺天盖地的子弹朝着我的方向飞溅,子弹打在石头上,树木上,形成了跳弹,一枚跳弹从我的背后划过,我感觉到了背后一阵痛痒,一丝丝液体从背后流出,我没有因为中弹而害怕,我转移了阵地。因为我杀了他们的长官,让他们感觉到了恐惧。
他们一定恨死我了。
他们也一定怕死我了。
我把腿离开,朝着密林深处走去,我想,兰若溪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这样就好,至少,我今天死在这里也算是有价值的了。
短暂的思索之后,我感觉到了身后强大的痛感传来,不过我必须坚持在找到第二个掩体之前,不能倒下。
这是玩命。只要身重一枪,或者是片刻的闪失,我们一生的努力就会化为零,我们的家人就永远等不到归田卸甲那天,我们能喝上他们沏的那碗清茶了。
我拎起枪来到下一个树桩子旁边,对着端着机枪的那名日军开了一枪。弹壳又一次从枪膛里跳出,金黄色的火舌喷出,那名机枪手也去跟天照大神报道去了。
日军迟疑了,我拼死一战的勇气让他们感到了惶恐。
我下意识的扣动扳机,结果发现子弹根本没有打出去。当我发现子弹没有打出去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拉动了枪栓,结果它并没有动弹。
是卡壳,是黄大锤那帮天杀的兵工厂工人的杰作。
没办法了,我只能继续逃跑。
不过,日军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们的子弹精准的穿透了我的大腿,穿透了我的肩膀。该死的穿透力在我身上开了两个小洞。
我失去了平衡,重重的摔倒在地地上,那种感觉就像是不会走路的时候平地摔的感觉。
我感觉背后一阵火辣,好像……又是一发子弹。
结束了吗?我的中正步枪掉到了地上,我拼命的去打开驳壳枪的枪套。然而一只穿着军靴的脚踩住了我的手臂,狠狠的跺了下去。
我感觉到了肩膀断掉的那种痛,真他妈难受。
“就是他!杀了班长的凶手!”那个士兵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充满着对我的愤怒。
我知道,他们的班长是个好人,至少对他们来说,是一位让他们爱戴的指挥官。不像我……一个只会想着自己逃跑的半吊子军官。
我死了不会有人来救,那个军曹死了……
他们会把我粉身碎骨。
5年的战争经历,就会在今天结束了吗?我清楚,今天将会是我人生的终结。没错。
逃了5年,今天终于逃不动了,逃了5年,今天终于肯为袍泽弟兄们做点什么了。
“你杀了……我们大哥……你必须死。”那个日军将枪膛里的子弹退壳,然后嘴中念念有词的说道。
他始终没有开那一枪。
因为在开枪之前他的喉管就已经被割破了。
鲜血飞溅到了树上,飞溅到了我的身上,日军士兵只是痛苦的挣扎了几下,就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跟随在后面的日军士兵只是一阵惊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厄运很快在他们身上发生了。
我看到了袭击第一个士兵的黑影,她冲了出去,摁住了第二个日军士兵的步枪,将他的刺刀送入了他胸口。
在第三个士兵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把弯刀将他的喉咙割开了,鲜血在空中飞舞,形成了一幅妖艳的鲜血图腾。
就这样以最快的速度,几乎要把我杀死的日军士兵竟然全都归了西天。
我看到了,看清楚了,袭击日军士兵的人。
她半张脸上满沾着鲜血,她的身上穿着那件破旧的中国军装,士兵牌上写着她的名字【兰若溪】。
“欢迎回家。”
寒冷笼罩了我整个躯体,眼前的视线在一道黑线内渐渐模糊。
也许,我死了吧。
第二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