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云再也看不下去,只顷刻间她便泪如泉涌,她难以置信地抹了一下脸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作为上仙,她从来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她转身离去,跑过府中拐角时,看到一个粉衣服的丫头正拿着一摞什么东西在烧,她泪眼朦胧中正看到那是她写给他的信,如今已经化为灰烬。顷刻之间,不知道哪里来的怒火,她不顾仙界的规定,一扬手一劈,将那姑娘从腰间砍成两半。可当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突然间将自己吓傻了,怔住了半晌,忽又笑了起来。她声音似有似无,似难以置信似悲哀痴怨:“不想,不想我秋悠云一生清心寡念,现在竟动了真情!”
我赶紧合上书页,将幻象关闭,见旁边看着的湘儿已经哭红了眼睛。她泪眼婆娑地问我道:“灵姐姐,上仙她??她后来怎么样了?”我叹了口气,像是经历了一次很久很辛苦的旅行:“从此之后,她不顾仙界规定接连犯下大忌。她的凡人之身去世半个月后,荣墨成功坐上了陵湘的王位。而这时各国的大军纷纷赶来讨伐,荣墨的军队展开了艰难的守城战,再加上他本身的王位也不稳固,形势很危急。那个时候,悠云隐身出现在战场上,她帮荣墨的大军击退敌兵,素手翻转间结果了无数人的生命。稳固了荣墨的王位之后,她又去往各个国家,几乎参与了每个国家的宫廷政变,各国纷纷无条件向陵湘交出王权。她为他横扫六合,统一了天下??”湘儿像只小兔子,小脸儿脏兮兮的,可怜巴巴地问:“啊?那后来呢??”“她逆天而行,谁也救不了她,当人间平定之后,便独自来到诛仙台上伏诛。”小姑娘紧皱着眉头:“啊?那岂不是很惨?”“那日起,整整九九八十一天,诛仙台上的血流日日不绝。”湘儿像是吓着了,坐在那久久不语。
其实我还隐瞒了一件事,我担心这件事说出来会给湘儿带来烦恼甚至痛苦。秋悠云到诛仙台的第一****便去看过她。那天的黄昏,我偷偷来到诛仙台。悠云显然看到我了,她将身子倚在栏边,双腿微曲,席地而坐,双手自然垂于腿上,冲我笑了笑。那是她犯下大错之后我第一次见她。虽然受了一天刑,身上的伤口还流着血,但她依然容色淡淡,清雅绝伦,周身好像笼着一层温暖的淡黄色光晕。人人都说
她堕入魔道,可眼前的人儿却让我怎么也不能将她和魔联系起来。我来到她身边坐下,她先开口说:“你帮我去见过他了?”之前她托我去帮她看看荣墨,我便去帮她走了这一趟。荣墨本身便是城府极深之人,和秋悠云一样,面上都只是淡淡的,所以我也很难看出他的情绪有何不同。只是碰巧看到荣齐在宫中散心时,忽见偏僻处有几棵银杏树,他立马叫了宫中的太监来,严厉的大声斥责道:“不是叫你们把宫中的银杏树都砍了吗?怎么这里还有?谁办的事?不想要脑袋了吗?”他声色俱厉,宫中的人也吓得瑟瑟发抖,从没有人见过四殿下发这样大的火。秋悠云一定不知道,她走了之后,全柏古城的银杏树遭了灭顶之灾。我没有说这件事儿,只是跟她说起荣墨:“他还好,只是过于勤政,我去的时候,他没日没夜地批奏折见大臣,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秋悠云点了点头,说道:“灵,你给他再连一条红线吧,这是我的劫,不应该连累他。”“悠云,我原以为你杀了那么多人之后不会再在乎别人的命运的。”她看了我一眼,随即笑了笑,目光望向远方:“你也觉得我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我没回答,她顿了好久,又说:“如果我不杀那些人,他们也会死,而且战场上死亡的人数会是那些数字的两倍。”我听了她的话有些震惊:“你??”“我知道你可能不理解,可我当时就是那样想的。以荣墨的谋略,各国的联军不会占到任何便宜,与其两败俱伤,不如由我插手,少一些死伤。”“你真是这样想的?”她又是一笑道:“与其让他手上沾染鲜血,我希望还是我来,他爱干净,见不得这些。”
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为了少死些人才出此下策,她还是那个心怀天下的秋悠云上仙。我知道她深爱他,因为他那一点点的洁癖,明知会毁了自己千百年的修行,也宁愿自己下手。能把天下大义和儿女情长结合起来,她的的确确是再清醒没有了。我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在审判的时候说清楚?这样也许就不会是极刑了!”她截住我的话道:“灵,你以为别人会像你那样单纯相信我吗?再说,我又不在意这些。原来,我觉得我的心很博大,能够装下天下苍生,能够装下世间万千生灵。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的心再大,它却只会因为一个人,才会有那么一点点情绪的波动。”
秋悠云跟我说了很多,她说:“我一生节制自身,从小便听师父的话,清心寡念,专心修行。这么多年了,我的容貌不会变老,身体不会变老,可是心是会变老的。这么多年了,我在师父的教导下,在一次又一次的历劫中懂得了无数的道理,可是唯有情之一字,若非亲历,便永不的其精髓。直到历情劫的那些天我才觉得自己好像活错了。那些日子我才觉得只有有了感情,那才便是真正活过。我发现我原本是轰轰烈烈的性格,却活得波澜不惊,你道这是不是最大的苦楚?荣墨,他对我好,我便对他好,天经地义,哪怕是万劫不复,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