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伺候着龙丰帝沐浴更衣的时候,眼睛瞪得像是铜铃那么大,自入宫伺候皇帝那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看见龙体有所损伤。
只见,龙傲天身上左一块青紫,右一块淤青,胸前还有指甲留下的刮痕。
小六子虽然满眼疑惑,但是看到龙丰帝那冷得足以冻死人的眼神,吓得噤了口,整个屋子里的气温,低得没人敢大声呼吸。
龙丰帝穿上小六子拿来的龙袍后,面色阴沉的放佛可以挤出水,未交待一句便径直走出寝宫。
晓儿跪在门外,直到龙丰帝走了,才敢走进夏卿洛的寝宫,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惊得不知所措。她轻手轻脚掀起床帏,看到夏卿洛裸露在外的脖子和手臂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红痕,刚想将手指探到夏卿洛鼻子底,床上昏睡的人,缓缓睁开眼。
“主子,您还好吧?”
夏卿洛艰难的转了转脖子,声音低哑,“水……”
晓儿倒了一杯水,扶起她,娇弱的身子,将她顺势靠在自己怀里,微凉的水滑入口中,让那干涩的嗓子顿时舒服了很多。一口气喝了三杯,夏卿洛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主子,圣上,怎能如此不爱惜您……”晓儿哽咽的看着夏卿洛。
夏卿洛借着晓儿的搀扶,重新躺回床上,闭上了眼,只是眉头紧锁,浑身上下,从脖子到脚趾,无一处不酸疼,尤其是大腿根部更是严重。全身乏力到无力支撑自己。
夏卿洛此时懒得说话,晓儿抹着眼泪,转身出了寝宫,夏卿洛这才缓缓地抬起了头,盯着窗外的雪景,久久凝望。
之前晓儿说的那些话都没错,以前,他们两人的相处,不是这样的。夏卿洛陷入这具身体的往事。
那时的他,还在北疆为质,在书院,他是最受欺凌的那个,总是遍体鳞伤。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他说话。而她也的确是能和他说上几句话。
当然,当时的她之所以愿意和他说话,并不是因为特别有爱心,还是源自父亲的交代。
她的父亲夏彦是北疆皇家书院的夫子,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一位沉默寡言的教书人。
却没想到,他的真实身份,竟然是楚国安插在北疆的密探,龙傲天虽然贵为楚国皇子,却因为母妃早逝,并不受宠。因此被派来北疆为质子。
那时因为身份的原因,父亲不能对龙傲天有所优待,便让自己照顾他一二。
但是夏卿洛那会,还是一个孩子,她的照顾,也只是能跟他说上话,在他受伤时送些药膏而已。
年少的时候,没有国界的顾忌,也没有身份的干扰,心动了总会伴随着行动。那时她的目光,总是会不受控制的追随着他。
在他被人围殴时,她会大声疾呼喊着人来。在他挨饿受冻时,她会及时送来棉衣和饭菜。有的时候,他会跟她道一声谢谢,有的时候,他却怒目相视,大吼着让她滚开。不论他如何对待她,她依旧紧紧跟在他身后。
她从未想过会跟他有过什么未来,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可怜他多一些,还是喜欢他更多一些。她只是没法容忍有人伤害他。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这么不远不近,不冷不热,日复一日的相处着,直到最后他牢牢占据了她整个心房,成了独特的唯一。
后来,父亲护送他回了国,又安排自己做了他的贴身宫女,然后,放佛是一夕之间,龙傲天明显对她的态度,变得冷漠和恶劣了些。
最初的时候,她虽然感觉不对,却找不到原因,也只能将疑惑埋藏在心底。
直到后来,她无意间从父亲口中听到了他有喜欢的人,然后她左思右想,夜不能寐,最后终于问出了口。
虽然,之前龙傲天已经有过好几次对她不耐烦了,但是那一次,是最为严重的一次。
即使过了那么久的时间,即使这具身子主人,早已消失天地间。记忆中,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依旧残留了下来。她清楚地看到,当时的他一脸的不耐烦,对着她残忍的说道,“总之不是你!”
那个时候,她才彻底明白,心底的患得患失,到底是什么,那是爱,她爱他啊,爱的痛彻心扉,爱的忘却自我,而他……却讨厌她。
虽然,她也不清楚,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对,惹得他如此憎恶和讨厌自己,但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便学会克制了自己的感情。
就像是晓儿说的那样,他和她那个时候,整日里朝夕相处,却不怎么说话,从前是她一直不停的说,他偶尔会接几句。
到后来,连她也变得沉默了,他就更冷清了。就算是迫不得已的交流,他说出来的话,也是伤人般的难以忍受。
因为心中有他,她做不到全然漠视,虽然极力控制,可是依旧会被他轻而易举的攻破心房,她谨小慎微,将自己低至尘埃,却依旧会被轻易刺伤到了心底最软的地方。久而久之,她学会了隐藏心思和伪装自己。
直到听到他将要大婚的消息,她委托父亲夏彦安排自己离开皇宫,在她心底,自己和他已经没有什么交集了,两个人就这样分道扬镳两不相干了。
她也在耐心的等着父亲的消息,直到有一天,她被太后选中,做了他的首位司寝女官,硬生生的将两人凑在了一起。
天知道,当她知道,能够成为他的第一个女人,她是有多美的开心和雀跃。
她知道他讨厌自己,所以,在侍寝那日,就识趣的开口,她不要他的宠爱,只要在这后宫中给她留下一席位置,她就会安安分分的待着,绝对不会给他招惹任何麻烦。
她想,这就是她爱他的表现,不在乎他有多少女人,不在乎他爱不爱自己,只要能够默默的守护着他,一如从前一样,她就满足了。
却不知道,他是真的厌恶她到了极点,才会在得知是她侍寝之后,那么的愤怒。
他们两个人从儿时相识至今,她不知道他为何会认为自己对他是有所图的。其实,她心底根本不在乎提不提位分,她要的只是他,可是,现在的她知道说这些,他是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因为,他说过,“总之不是你!”
她一直想问,为何不会是她?
回忆到这里,夏卿洛的眼角,变得有些湿润。多么痴傻的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