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卿洛说到这,从床上爬下,跪在床榻前,伏下身子,做出请旨求恩典的样子。胸口却被不断撕扯的悲伤,慢慢占据。这悲伤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原主的。
龙丰帝垂下眼,盯着跪在地上裸露出白皙的后背的人,默不作声。看着看着,他的眸色沉了沉,猛地下了床,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到她跟前,一手抓着手腕,用力地将她一路拉扯着,拖出了暖阁。
他将夏卿洛拖到了昕雪苑的寝宫门口,然后打开门,龙丰帝将她拉到自己跟前,他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似乎是迟疑再三,更像是毫不犹豫,将夏卿洛像拎包一样提了起来,用力的丢到院子里的雪地上。
龙丰帝这一系列动作,来的毫无征兆,又迅雷不及掩耳,夏卿洛刚开始的时候,根本不敢反抗,直到察觉了他的意图,才开始极力挣扎着。
一路上她尽可能的拉低身子,降低重心,拽着她所能抓着的所有物件,可惜最终仍是不敌,被狠狠的扔出了宫门之外。
严冬的寒风冷冽的吹过,未着寸缕的夏卿洛双手紧紧环在胸前,抖得像个筛子一样。好在刚才在慌乱中,她扯下了一块帷幔,勉强能够蔽体。
夏卿洛知道现在这幅衣不蔽体的狼狈样子,在宫中被任何人看到了,都难逃一死,好在这里被废弃了许久,龙丰帝又下令为禁地,所以,此时并无人来,夏卿洛嘘了一口气的同时,根本不敢离开这里半步。
就在她被冻得浑身僵硬的时候,突然,刚才走掉的人又去而复返,然后一些东西就扔了出来,直接砸在了夏卿洛身上,她还未来得及看清是什么,那人又再次怒气冲冲的走了。
夏卿洛的衣服,就这样被龙丰帝扔的满地都是,粘上了一层积雪和泥土。
她难堪极了,蹲下僵硬的身子,浑身哆嗦着一件一件捡起来,一一抖掉积雪,犹豫再三依旧将已经湿的衣衫,勉强穿戴了起来。
夏卿洛收拾好自己,又转眼看了一眼寝宫,行了一礼,最终迈着虚弱的步伐离开。
南楚的冬日,寒风凌冽,白雪皑皑,古老的砖石和清新的白雪,参差交织,红白分明,像是一副色彩对比强烈的版画。夏卿洛此时却无心赏景,她加快步子,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龙丰帝回到寝宫,心里一阵烦躁,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又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候,他一跃而起,高声叫了声小六子。
“圣上,”寝宫外立刻传来了小六子的回应。
龙丰帝脸冲着门,道,“滚进来。”
小六子是算好时间来的,就是想让夏卿洛在无人的时候,偷偷溜走,这样他赶来伺候的时候,什么事都当没有发生过。
小六子进了屋后,一眼就看见整个寝宫内,除了斜躺在床榻上的龙丰帝,并无其他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你在看什么?”龙丰帝靠在床上问道。
小六子忙就低着跪在地上,说,“奴才该死。”
龙丰帝冷道,“你是该死!”
“奴才该死!”小六子重复这几个字,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不一会儿地面上就有了血迹。
龙丰帝看着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此后的奴才,这个奴才不会害他,这一点用人的自信,龙丰帝还是有的。
想着昨晚的事情,一定是这个奴才看着自己拖着病体,赶走了所有人,又担心没人照顾,恰巧碰上夏卿洛,便将她放进来照顾自己。
这里是废弃的宫殿,他早已下令不准妃嫔们接近,夏卿洛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根本没有人看见。
她来了之后发现自己烧的厉害,不敢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开,自然会留下来照顾他。这个奴才还真是会替他安排。
“去命人烧些水来,”龙丰帝闭了闭目,便对小六子交代道。“把这里收拾一下!”
小六子又磕了几个头,才起身起吩咐小太监去抬热水,自己则轻手轻脚的亲自收拾起寝宫来。
他把寝宫翻乱的物品,一一重新规整好,又将四处散乱的锦帕一张张拾起,刚想退出门去,却见床榻上的龙丰帝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目光沉沉的盯着他的手。
小六子后退的身子,猛然停住,他微微低下头,向前快走几步,将手中的锦帕高高举起,请示道,“圣上,这锦帕……”
“丢了!”龙丰帝收回目光,直接吩咐道。
“是!”小六子没敢再问,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慢慢往后退着离去。
龙丰帝拢好中衣,站起身来,透过窗棂,看向晴岚居的方向,此时早已没有了夏卿洛的身影。
他呆呆地注视着雪地上那渐渐向远处延伸的脚印,放佛看见了脚印的主人狼狈不堪的,向远处走去的场景。
“圣上,”门外又传来了小六子的声音。
“进来。”
小六子松了一口气,这一回没再用滚进来了。
四个小太监抬着盛着调好温的热水的澡桶,跟在小六子的身后走了进来。龙丰帝被伺候宽了衣,掺扶着坐进浴桶,任由身后的小六子轻柔地擦背。
他边闭着眼,边吩咐道,“拟旨下去,贵人夏氏侍疾有功,晋升为嫔。”
“另外,三日后狩猎,让她伴驾随行。”
“奴才这就去办!”小六子应道,挥挥手,让一直侍候在一旁的小内监替换上自己。他却站在一旁静静垂首等待。
高烧过后的龙丰帝,并没有那种病后初愈的倦怠感,反而精神奕奕的靠在浴桶里,眼睛透过窗棂盯着外面的干净的脚印,看了许久,他突然出声道,“小六子。”
“奴才在!”
“刚刚的锦帕呢?”
小六子从怀里掏出叠得工整的锦帕,递了过去。龙丰帝接过锦帕,眉心再次狠狠地蹙了起来,眼底有着一丝暗淡,一闪而过。
递过锦帕之后,小六子这次没有再继续停留,而是转身宣旨去了。
清晨时分,一个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晴岚居的宁静。
“圣旨到,夏贵人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