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数众多,整个军队行进路程又较长,这一路足足花了一个月。大部分新兵还没经过系统的训练,纷纷叫苦不迭。城槿毕竟女儿身,这些日子胸前又总是裹着厚重的缠布,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很多个夜晚因为随时都有可能吹响行军的号角,她都是披着铠甲睡觉的。她所在的第五小队离着陆奉先的主将营有不少的距离,所以整整三个月城槿再没见过陆奉先的身影,随着这一点期待的消失,越发显得艰苦的军队生活枯燥乏味。
但眼下,城槿最大的麻烦还是她不得不每天和三个大男人挤在一个营帐里同吃同睡。一个是来自福州的胖子李大同,另一个看起来是一个阳光有朝气的青年人谢韵,长相倒是十分端正,身子比起另一个人要强壮许多,和城槿关系相对亲近,他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都非常仰慕年轻才俊陆奉先同志,虽然性质略微有些不同。可是谢韵每天晚上趴在床头上一脸陶醉相地表现他对陆奉先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还是让城槿有一种发毛的感觉。还有一位稍瘦弱的青年王智,总体来说是个好人,就是他喜欢杞人忧天这点大大的不好,就比如他最近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在行军途中莫名其妙死掉,听起来又可笑又恐怖。城槿听得耳朵生茧,心想如今我东城的少年怎么越长越忧郁了,不好,不好啊。这边大头撩起帐帘,呼唤他们一起去吃饭,城槿心头一动立马跳起来去翻自己的饭盆,对于枯燥的军营生活来说开饭这件事是一天中最伟大最有意思的事情,人生第一等大事绝不能慢了,那边忧郁症小朋友闻声一下就从帐篷里弹了出去让这边刚找到饭盆的城槿很是诧异。
等城槿急匆匆冲出来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那人大惊之下身体一侧却还是没能阻挡碗里的饭撒了一半出去,城槿一呆下一秒的反应就是要溜。结果还没等转身衣服后领就被人给提了起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小兔崽子,撞了人就想跑啊。”城槿不得不悲伤地直面受害者,她低头瞧着揪住自己的那双手,慢慢顺着手往上看看向了它的主人,一张气急败坏的脸不期然就撞了进来,看城槿看他,眉毛一扬。心虚下她决定先安抚一下面前心浮气躁的年轻人,佯装咳嗽了几声,轻轻拂开紧撰着她的手,拂了一下,咳咳,没拂开,咳咳咳,再拂一下,还是没拂开…正当城槿还想再试一次的时候,头上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个变态!你摸我干什么!”城槿愣住,抬头,那张脸扭曲的更厉害了,城槿讶异的发现这张脸长得竟然相当不错,两道剑眉一双瞳色浅淡的眼睛,拧着眉的样子也意外顺眼。城槿觉得自己目前的状况甚是糟糕,不由咽了口唾沫,“少年,不,不要激动,刚才实属失误,很是抱歉。”英气的少年冷哼了一声,一把把城槿撇到了一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好不容易缓了口气的她。“算你识相,还懂得点礼貌,不过我刚顺来,不,刚打来的午饭就这么被你给毁了,你必须赔我。”说完还一脸心痛的捂着自己心口看着碗里所剩不多的饭菜。城槿心想这简直就是一个饿狼生存的环境啊,到处都是饿死鬼。那边的那货还碎碎念的道,“我吃顿肉容易么,一路上就让我啃馒头,好不容易顺来的,呜呜呜…”
城槿“…”竟然还是顺来的。
城槿直起身站起来,头疼不已,“这位兄弟,打翻你的饭确实是我不对,如果你不嫌弃,我把午饭分你一半吧。”城槿诚恳的建议道。
对面的少年斜眼瞥她,用十足高傲的音调问,“你的饭里有肉么?”
城槿噎住,捉摸着近几日的饭菜几乎都没有肉食,估摸着是军队迁徙耗费的资金有些超了,思索再三谨慎的回答,“我想大概是没有的。”
少年的眉毛挑的更高,扫了眼大头手里的饭菜,脸黑的更甚。“算了,没有肉我才不要吃,以后离小爷远点。”一脸怨念的转身离开,背影格外萧瑟。
城槿在背后为这位专注于吃肉的兄弟摇头叹息,李大同在旁边一边吃一边一脸烦恼地嘀咕,“我怎么就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小子…”城槿没空深究转身撒丫子往分配伙食的地方赶去,再晚连榨菜都没有了。
晚上轮到城槿站岗放哨,城槿在风中颤抖不过还是得挺直了身子,与瞌睡虫进行顽强的战斗,唏嘘中一道人影飘过,城槿立刻被吓得神清气爽,不会吧,她值班第一天就出事!待她看清,那道黑影已经高傲的停在了她面前,一脸嚣张,这剑眉星目的,咦,有点眼熟…此时对面的影子忍不住了,“看毛啊,还我肉!”
“哦,是你啊。”城槿面无表情的看着中午嚣张的少年人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年轻人绕着城槿转了好几圈,“啧啧~~他们怎么派你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个子出来站岗,这要是有敌,你除了‘啊’一声倒下还有别的用处么。”城槿白眼一翻,明显懒得搭理他,佛说千万别搭理这种一看就是找茬的,浪费生命。
只是这少年显然超出了城槿的预料,因为,他实在很烦。在他唠唠叨叨废话连篇唠叨了将近一个时辰后,城槿不由得痛苦的呻吟一声,开了口,“你很闲。”这是个肯定句。
少年眼睛一亮,“是啊是啊,你才看出来!”显然对城槿开始搭理他这件事表示很开心。
“昨天站这的小哥说他回家就要把村里的小花立刻娶了就是担心他回去的时候小花会不会已经嫁人了,前天晚上那个小哥告诉我他家有条老黄狗活了跟他一样的岁数他说他最后悔的就是小时候傻小黄狗出生的时候他竟然跟他拜了把子还说什么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他出来的时候他家老黄狗已经快不行了所以他这些日子活的实在很是胆战心惊啊,还有上个月…”敢情他还不是第一个!这人得有多无聊每天晚上不用睡觉么。天天跑这来干扰人家小哥站岗,竟然还没被以干扰军务为名拉出去砍了。
城槿看着眼前那张嘴一开一合的越来越模糊。模糊中竟一头向前栽了过去,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惺忪地抬起眼的时候,慢慢放大的人脸一脸关切的望了进来,是那个唠叨的邻家妇男,“你没事吧?这么困,我没见过哪个站岗困成你这样的。”
城槿悠悠的看了他身上一眼,估摸着自己刚才就是撞在厚厚的铠甲上了,想到自己差点睡过去了又有点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站岗,还有点没习惯。”
少年叉起腰一脸故作严肃的说,“这可不行,站岗这样的事可马虎不得,要是有贼人偷袭就完蛋了。”
城槿“…”我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你这个闲得无聊打扰别人站岗的变态。
下一秒,少年就笑了,“唉,跟我聊聊你家有什么稀奇事呗,我天天在这都快闷死了,你找点故事讲给我听吧。”…少年,你这是要编话本子么。
城槿看着眼前童心爆表的熊孩子,突然有史以来迸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汹涌澎湃的感情,后来她跟城心讲的时候,城心凝眉想了会,告诉她说,“我估计这就是所谓的母爱瞎烂往外涌吧。”
城槿深吸了一口气,回手拍在了少年肩上,“好汉,看在你烦了我一晚上的份上,我姑且认你个朋友。”随即想到什么变得有些猥琐,“要说话本子,你就找对人了,我就是那种传说中在话本子中长大的天才。”
少年一辆茫然地看着她,随后又一脸兴奋,两个人搭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晚上(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于是乎此少年夜夜都来听站岗的城槿讲故事,自此后,军营里流传一种奇怪的传说一到深夜营里就会传来嘿嘿嘿的奸笑声,此起彼伏,抑扬顿挫,令全军将士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