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槿一个人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上的时候还在想自己究竟是怎么到了这里的,平日里最热闹的地方一到了晚上就静的令人心悸,城槿的脸红扑扑的,她刚才喝了不少酒,只是珠帘遮着旁人一般难以看清。城槿迷迷糊糊中觉得气闷,就笨手笨脚的把头上重重的头饰摘了下来,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倾撒下来,城槿才觉得舒服了一些,她整个人懒懒散散的靠在旁边的石桌上,恍恍惚惚中仿佛看见了一个人,她傻傻的笑起来,“你来了啊?”说着手慢慢攀到那个人身上,来人皱了皱眉,往后退了退,城槿身子往前一探没碰到人直接往地上扑去最后一刻一双手扶住了她。城槿仰起头看他,嘴巴张了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一口酒气都喷到对方身上,扶住她的胳膊僵了一僵,似是颇为嫌弃,手一掀就要把她给扔地上,城槿感觉不对劲,死死的抓住对方径直扯下了他右边的袖子。一阵小风吹过,陆奉先觉得身上有点冷下意识摸了摸胳膊,看着趴在自己膝上醉的乱七八糟的城槿,心里觉得有点不妥,又不能把她扔着不管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陆奉先低头看着女子睡着的脸庞,柳叶眉倦怠的耷拉着一副全然放松不设防的样子,舌头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不时砸吧两下,蜷在他怀里就像一只倦极了的猫。就好像上一刻在场上大放光彩的那个人不是她,陆奉先第一次认真看着膝上的女子,半晌轻轻抚上她发鬓旁的木簪上,上面的木槿花雕刻精细时光久远就好像已在那里等了很久很久。
他试探的唤道,“宣武公主。”
“嗯,别吵。”
“·······高英勇。”
“嗯哼?干啥!”城槿醉眼朦胧间比平常老实了不少。
陆奉先拍了拍她,“没什么。”
远远的有声音寻来,“公主?公主你在哪啊?”
城槿听着好像小翠的声音高兴地挣扎着起身招呼,“在,唔·····”陆奉先自后捂住了她的嘴,他轻轻叹了口气,“先不要出声。”
话毕,他把城槿轻轻扶到椅子上,把她的身子靠在一旁的桌上,自己慢慢隐到一边的假山中。淡淡的月光下,陆奉先看着寻来的小丫鬟小心翼翼扶起迷迷糊糊的城槿慢慢远去,他缓缓掏出怀中那只已经磨损了些菱角的木簪,和刚才城槿头上那只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更旧一些。他慢慢把手收紧望着望着一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冰冷的坤宁宫内东城地位最尊贵的女人注视着下面的人,可是她的眼里却是遮掩不住的怒火,“你说什么?陛下又去那个贱人那里了!”
地上的宫女哆哆嗦嗦地答道,“是,是,娘娘。陛下去了凉妃娘娘那里,不过凉妃娘娘还是没有见他,所以陛下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东心秦岚握着冰冷的座椅扶手,只感觉那冰凉仿佛传到了心里,她即便是在那个女人据他于千里之外的此刻还是输的一塌糊涂,又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失去了先机,东心家族的女儿,谁又会真心去爱呢,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就已经被权势外表迷惑了心志。她颓然的坐到椅子上,像是卸去了所有的力气。
一个中年模样的女人进来,明眼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东心皇后的心腹蒋雯,她看了一眼座上的皇后,轻声道,“娘娘,太子殿下过来请安。“
东心秦岚静默了半晌,闭了闭眼,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方才开口,“叫他进来。”
太子城乾,温润如玉,一派君子气度,多年治理江南水灾尽心竭力,为世人称道。他踏进坤宁宫的那瞬间,所有的人都有一种错觉,仿佛他这样的公子是不该踏入这样的冰凉之地的,而应该在百花竞放的御花园赏花品茶才对。城乾走到前面,跪下,“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
城乾起身,“母后吩咐儿臣的事情,儿臣已经办妥。”
“很好,乾儿,城华此次突然回宫绝不是偶然,我虽然不知道李菲儿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你父皇也不是傻子,我怕的是此事恐有他授意,你要好好看着城华的一举一动。'
“是。“
“你和红衣怎么样?”皇后看着指间的珠翠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们很好。”
“她到底也是顾相的女儿,如今我们还需要他的帮助,你不可怠慢了她。”
“是。”城乾的目光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
“你妹妹已经为你踏出了第一步,你这个当哥哥的可别让她失望了。”
城乾这才抬起头来,有些不安的问道,“母后,此事就不要让韵儿······”
“妇人之仁!你以为你现在做的是什么事!一旦失败她会有活路么?如今我族虽然在朝廷内占尽先机,但是在军事上,城华拥有雄狮一般的东军,陆家的西军又是忠于陛下的,我们手中仅仅有的卫平的北军能成什么气候,我们必须争取到苏家的支持,有了苏家的南部军队的我们才能确保万无一失。现在你每一分的软弱都是把你的母后和亲妹妹推入死路你知道么?”东心秦兰严厉的训斥道。
城乾又把头低下,“是,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
“你不要再接近城槿那丫头了。”
城乾的眸子猛地一缩,“我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哼!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为你好,否则有一天两难的会是你自己。”
城乾默然,久久不语。
城槿一觉醒来看见姜小白守在她床前,脑子里有些懵,“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小白冷哼一声,也不理她,只是向外面拍了拍手,立刻就有宫人走了进来,递上了醒酒汤。
“在外面喝的烂醉如泥的回来,你真是长出息了啊,公主殿下。”姜小白嗤笑道。
城槿想不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又干了什么荒唐事,随便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再过些会儿,就可以吃午饭了。“姜小白凉凉的道。
城槿瞬时间感觉头顶泼下一盆凉水,不由抖了一抖,嘴里念叨着“这次可真算玩完了。”说完也不管姜小白了,冲着外面喊,“小翠,赶紧帮我把校场的那套武服拿过来,赫连老头一定会打死我的,赶紧的往我那护膝里多塞几块棉花。”
城槿几乎是冲到水盆子边上把脸伸进去囫囵了一遍就赶忙坐到梳妆台前,小翠抱着衣服进来看着我甩的到处是水的一片狼藉的房间不住地摇头,“公主啊,这我又要收拾好半天了。”
“不重要不重要,你家主子我今天能平安回来才是最要紧的。”姜小白看着城槿醒来后的这一团乱糟糟的喧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侧过身抓起盘子里的桃子一边啃一边翻着手里的书,也不管城槿那边快闹炸了天的场面。
城槿呼哧呼哧的奔到校场的时候,赫连老头面无表情的站在一匹马前,一双长满老茧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马上鬓毛,看的城槿一阵心惊,她一步一步地踱过去,就听到赫连敦的声音慢慢响起,“多日不见,公主的脾性倒是见长。”
城槿就像被人揪到了尾巴。“老师······”
赫连敦的眼睛就像老鹰的眼睛,你看着他的时候,就会发觉自己有多么愚蠢了。这是城槿曾经被赫连训练的累极了的时候跟小翠抱怨过的,如今她站在赫连敦面前被这双眼睛盯着霎时感觉自己无处遁形。
“觥筹之间,还是要好好斟酌的,何况公主千金之躯,喝的人事不省说出去可实在不成体统。”赫连敦的声音有如重石击在城槿心里,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是这样,宫里的人都宠着她,平日里也没谁跟她说过重话,就只有赫连敦成天绷着个脸,被骂习惯的城槿也不像刚开始那样顶嘴,到最后受苦的都是自己。
“是我的错,不会再有下次。”城槿老老实实的认错。
“但愿如此。”赫连敦也没看她,背着手走开,“日落前射完一万只箭,我明天来检查。”城槿觉得自己的胳膊下意识的开始阵痛,心里一阵哀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