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的军营里,灯火通明,对战雁北初战大捷。在陆奉先的小队突击成功后,雁北军心有所动摇,东城乘胜追击,一举攻破后续赶来的五万大军,战斗刚刚开始,东城已显露胜势。东帝大喜,命令全军继续追击,一定要打赢此战给诸国一定震慑。
陆奉先靠在营帐内的床头,看着手上那一根木槿花簪子出了神,他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躺在了帐内,宴安站在他旁边,神色有些恍惚。他想起城槿,便问了一句跟他一起的那个小兵怎么样了,宴安低下了头,陆奉先心里一紧。就听到宴安答道,我们赶到的时候刚好看到高护卫把将军托举上来,再想去拉她的时候,却不想崖边石壁突然碎裂,属下没能来得及把她拉上来。宴安脸色灰暗,低着头,犹豫了一下,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根簪子,上面刻着精致的木槿花,宴安抬起头,这是她留下的唯一的一件东西。
陆奉先愣在那里,半晌慢慢接过那只簪子,突然间感觉身心俱疲。他抬头直视着宴安,“你早就知道?”
宴安听到他的声音愣住,默然。
“你出去吧。”
“是。”陆奉先轻轻抚过手中那枚簪子,想起那个笑的没心没肺的人,心口一阵疼痛。“我早说过,你不该来的。”
唯有此事我从没后悔过,犹言在耳,斯人已逝。多年征战,无数次看见一个个朋友离开,他的心已经麻木多年,早已不会再为任何人流泪,即便是那人出嫁之时他亦能放手,可是这一刻,他还是感觉到了疲惫,那个人,他怀疑过她很多次从没想过她竟是个女子,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放下的戒心。他在想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宴安撩开帐帘出来的时候,每一步踏出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最后掉下去的那个人的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摊开自己的手,若此时有人看见,一定会吓一跳,宴安的手通红的上面的血管暴出来,城槿落下去的时候,他下意识伸手去够,终究只是擦过彼此的指尖,那一瞬间宴安分明感受到指尖一阵灼热,宴安苦笑了一下,“我太心急了。”他抬起头看着黑夜里静悄悄的军营,“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他喃喃道。
这一年,东城倾力与雁北一战,以雁北战败为结果退回北方,并按约每年向东城进献贡奉,东城在百年衰落之后再次在诸国间名望四起,但只有东城帝自己知道这一战对东城耗力极大,付出巨大的代价赢得这一场胜利实是情非得已,这一战无论成败,东城都早已陷入阴谋之中,此一战赢得并不轻松东城大耗元气。同一时间,另一个消息渐渐从皇宫里流出,城帝二女城槿下落不明,城帝派出大量人马全国搜索仍是一无所获。又是一年满城木槿花开的季节,家家户户出门赏花,孩童嘻戏,热闹非常。在东城皇宫的一株花树下,一个背影萧索的中年男子手扶着面前的枝干,眉宇间一片忧色。
“陛下,早朝时间要到了。”一旁的王公公轻叹了口气,轻声提醒道。
“你说,朕的阿瑾现在在干什么呢?”城帝轻抚着手里的那一片花瓣。
“瑾公主聪明伶俐,一定不会有事的。”王公公劝道,自从城槿消失的消息传来,陛下已经很长时间不见笑颜了。
“孩子都大了,朕也不愿多加束缚,可是她总是这样胡闹,朕甚至都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平安!”城帝生气道。
王公公摸了摸头上的冷汗,附和道,“是,是,公主的确做得不周到。”
城帝压了压怒火,想起最近的一件事,“对了,最近大公主要嫁的那个驸马叫······”
“苏英俊,大公主的驸马是去年的榜眼现在是翰林院的大学士,也是恒阳王的独子。”王公公赶紧接到。
“苏英俊?”城帝眉头皱了一下,“的确厉害,不过苏烨那老家伙怎么想的,他自己的名字起得挺好听,给自己家儿子起了这么个名字,太张扬了吧?”
王公公,“······”
不是所有的缘分都是偶然的,也不是所有的相遇都叫缘分,人与人遇见有时是喜有时是悲。
此时在东城的学士府,一袭白衣翩翩的书生坐在一位老者对面,周围聚了一群观棋的翰林院学士。老者手里捏着一枚棋子迟迟不落下来,半晌轻叹一口气,把旗子丢回原地,摇摇头,“老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哈哈。”
周围一阵哗然,对面的老者乃是当今翰林院学识最渊博的一位大学士,在下棋方面更是举国无敌手,哪想到今日一战竟是败给了一个刚刚成为翰林学士的年轻晚生。
对面的年轻人轻轻笑道,“前辈过谦,我也只是偶然赢了一步罢了。”
老者抚着胡须笑道,“不必妄自菲薄,这与年龄经验无关,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就这一步我就能够看出无论我与你再下几盘恐怕都无法赢你。”年轻人低头轻笑了一下,手中的纸扇轻轻摇摆。
一旁的一个穿着粉衣的面若桃花的公子挤进人群,“苏兄,今儿御花园那边百花竟开,好不热闹,皇上让我们都过去瞧瞧,咱走吧。”
老者看见粉衣的公子脸就黑了下来,“混小子,一天不学好,就这些玩闹的事你做的最欢。现在还想带着人家苏先生胡闹。”
粉衣服的公子看见老者生气,反射性的往后一跳,随即脸色白了一下,“爷爷。”
老者还想说点什么,苏英俊轻轻摆了摆手,“凌老不要动怒,赏花之事也算是一件雅事,去去也舒展身心,不算胡闹。”随即站起服了一礼,“晚辈先走一步,今日多谢指教。”
苏英俊走到粉衣少年面前,“我们走吧,凌天。”凌天回头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自家爷爷,被黑着的脸吓了一跳,赶紧转身不再看,等走远了一些距离,“苏兄,你看见我家老爷子了吧,简直不可理喻,不行不行,我以后要离他远点。”
苏英俊看着面前活泼的少年,嘴角不免也有了一丝笑容,“凌老也是看重你,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孙子,有时候关心则乱,越是亲近在乎就免不得疏忽了一些事情。何况你可曾夺得了状元,为你们凌氏争了不少的光,自然更是器重一些。”
“打住打住!苏兄,咱能别提这件事了么?要不是你少考了一科我这状元铁定是你的,对了,苏兄,你一直没跟我说过,你那天急着干什么去啊?怎么没考最后那科啊?”
“我不是说我忘了么?”苏英俊轻摇着手中的纸扇。
“切,逗谁呢?==啊,考着考着忘了还有一科没考,你要是脑子这么大就考不上榜眼了。”凌天嗤之以鼻。
“呵,被你发现了。”
凌天“==·······苏兄,你在敷衍我。”
苏英俊看着他的样子被逗笑了,“不闹你了,那天我有朋友在参加军试,我去看看他。”
“什么朋友这么重要?考试都不考了。”
“嗯,很重要,难得志趣相投,我怎能不在他离开前多去看看他,怕是以后都不会再见了。”苏英俊想起一张年轻而朝气蓬勃的脸,不禁心情更好了些。
“你就不怕考不上?”凌天看着他这幅样子,觉得着实不可思议,他相识苏英俊大概半年,却从未听他这样提起过一个人,还是一个相识不久又分开的人。
“不会啊,我算了一下,分数足够了。”
凌天“······苏兄,有没有人说过你性格很糟糕。”
“嗯?没有啊,啊,刚才你说的算不算。”苏英俊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算了,让我们忘记这一段吧。”凌天一脸悲剧。
凌天和苏英俊一路到了御花园的时候,正好看见城韵站在一株花树下,静静地看着新开的花苞,神色专注,侧脸柔和美好。
凌天愣了一瞬,面色微微变了变,随即一脸揶揄的看着苏英俊“唉,我真是羡慕你,竟然娶了我们东城第一的美人,明明你还没我长得好看。”苏英俊凉凉的看了一眼他,凌天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去吧,我回去了,我才不要在情侣之间被闪瞎眼。”
苏英俊拽住了他,皮笑肉不笑,“不必,跟,我,一,起,去。”苏英俊一字一顿说道。
“好,好,你先放开。”凌天脸上开始冒汗,嘤嘤嘤,苏兄最可怕了。
苏英俊和凌天走上前,城韵看到苏英俊和凌天,神情有几分惊讶。
苏英俊和凌天给她行礼,“臣,拜见公主。”
城韵笑着点了点头,“二位学士不必多礼,请起。”
“今日天气大好,公主也来看花。”凌天笑嘻嘻道,在外人看来似乎有些不当,但城韵自小知道他的性情,所以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是,今日天气很好,我便出来转转。“城韵转头看着开的正好的木槿花,”尤其是这些木槿,正是时候。”城韵面色微有愁色。
苏英俊淡淡道,“木槿花确实不俗,而且极美,只可惜花开只是一瞬,而非长久之美。”
城韵微微怔住,手上的花瓣慢慢落到地上。
“公主?”苏英俊疑惑地看着她。
城韵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只是累了。”
“那我们便不打扰公主了,告辞。”凌天说完就拉着苏英俊退了出来。留下城韵在原地愣神。
“你是真不会说话啊!公主怎么看上你的。”凌天一脸无奈。
苏英俊皱眉,“怎么了?”
“你不知道最近瑾公主消失的事情么?大公主看似说花,实则是在担心自家的妹妹,你偏要说这般不吉利的话惹她。”
“我只是谈论花罢了,公主又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苏英俊不在意的说道。
“以前或许不是,现在疼爱的妹妹就这么不见了,是人也会多少有点伤感。”凌天叹了口气。
“我记得二公主是叫城槿。”苏英俊开口道。
“停!别在我面前提那个名字,我对那个名字过敏。”凌天想起小时候被城槿和诚心两姐妹折腾的差点从假山上掉下去就一阵后怕。苏英俊看着他的模样笑了笑。
这世上,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有人没心没肺到连心里的感情都可以忽略,就好像以为拿手捂住心脏的位置就可以欺骗自己不再痛了。
乱世早已拉开了序幕,但每个人的悲剧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