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将韩府别院染成了金色,花园中的荷风池也闪烁着暖黄色的光芒。大厨房里蒸汽升腾,锅内食物翻滚,碗碟勺盘撞击之声此起彼伏。丫头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厨房里端了吃食出来,排成一条长龙穿梭于回廊中,直到把每张矮桌都摆得满当齐整。宴会的一应准备都已就绪,就待客人们就坐开宴。
各家夫人小姐们一一坐好,无论平日里动如脱兔的,还是静如处子的,此刻都拿了娴静的姿态出来,想给在场的人一个美好的印象。
宴会在花园池塘边儿上地势较高的荟景堂外的空地上举办,往常,这是韩家人看戏时坐的地方,也可就便欣赏美景。韩老夫人看起来慈眉善目,永远都是笑呵呵的样子,她缓缓举起酒杯,慢慢道:“今日邀各位共度七夕良宵,一为佳节热闹,二为沟通感情,也不知今日准备的吃食合不合各位的心意,各位夫人们不要见外,有任何需求请与丫头们讲。按照帖子上说的,再过个两刻,各位小姐们便可以施展才艺,我这老太婆都有些等不及了呢。哈哈哈,来,咱们举杯开宴吧!”
语毕,坐在两侧的客人们纷纷举杯,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玉蕊却在心里泛起了疑惑,施展才艺?那是什么东西?并没人同自己说过。她转头看看坐在身侧的玉芳和林氏,两人脸上并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看来她们是对韩老夫人所讲的话早就心中有数。消息啊,无论在何时都是那么重要。玉蕊没能提前获知这一大家都知道的消息,这时候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丝竹声响起,客人们缓缓夹菜,小口慢嚼,掩口喝酒,动作总是那么轻巧。邻桌的夫人们也会偶尔交流,话题无非是近日得了哪些宝贝,孩子们得了什么样的成就,再就是,嫁娶之事。
林氏与许夫人因丈夫的官位相匹,故而相邻。她们两家若是结亲,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只是,若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做母亲的都想叫他嫁娶的更好,所以,两人现在交流的,不过是家中庶子庶女的境况罢了。
明瑞年岁不小,又因为崔振源的嘱咐,林氏这次说什么也要给他相一门亲事,若是能再给其他公子小姐们谋到合适的亲事,那就更好了,她以后也好专心致志地为她的玉芳谋划。婚事,不过是父母之命,家世相当便可,再加上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两人也都没有去细细考量,略一说和,便一拍即合,约定崔家择日遣派媒人到许家提亲。许家的庶出二小姐许敏年十七,正当结亲时。
了了一桩心事,便是下一桩——玉莹的亲事。林氏心里清楚,玉莹心高,一般的人家怕是看不上,可她一介庶女,也确实难觅太好的人家,只得再细细留意。
两刻的时间转眼间就到,韩老夫人许是怕这些官家小姐们过会儿不够卖力,特意抛出一个重磅消息:“哎呀,今年的七夕宴会啊我格外高兴。我的两个孙儿年岁都不小啦,我也准备给他们相看相看亲事。”话一说完,韩澜立即笑意盈盈,“都看母亲的意思,我看今天来的这些大家闺秀们,就都是人中之凤呢,个个都那么水灵知礼。”韩澜惯是个会讨好和溜须的,不过她高兴也正常,毕竟韩老夫人将韩英与韩家正经八百的世子放在一处说。
韩萧听说相看亲事有些意外,他下意识地向玉蕊的方向看去,正巧,玉蕊也正微笑地看向他,可面儿上却仍是波澜不惊,看到他的视线后,还微微颔首算是礼貌。韩萧多少有些失望。而韩英则一直含笑看着韩老夫人,并不觉得意外,也或许即便心里觉得意外,也并不在面儿上表现出来。
听闻此言,在场的小姐们都蠢蠢欲动,有那么一瞬间,别院花园中有些嘈杂。
“老夫人,就从我家女儿开始如何?凌薇今日准备了一曲《出水莲》。”曹夫人站起身,向着韩老夫人道。“那自然是好,我最是喜欢凌薇丫头的!来来,上筝。”韩老夫人笑得满脸褶子。
几个小厮抬了筝放在了与客人们隔了一池水的水榭之上。水本就能扩音,再加上客人们所在之处的下头是凌华最大的溶洞,扩音效果便更好了。这韩府别院的设计真真是用了心的。
曹凌薇羞涩地看向韩萧的方向,可韩萧冷着一张脸,并不看她,视线还时不时地向另一个方向扫去。曹凌薇顺着韩萧的视线看去,居然寻到了玉蕊,想起了之前的种种,她愈发的生气。她不是个会掩饰、能压火的人,这种不高兴立刻就浮在了面儿上,之前羞嗒嗒的笑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火气。
曹夫人听女儿把牙齿咬得直响,立刻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角,曹凌薇也总算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气。她站起身来,穿过水心小亭和白石小桥,来到对面的水榭之上,坐下去弹奏了一曲《出水莲》,曲子算不上叫人惊叹,但也悠扬动听,绝不赖。对面一片赞扬和掌声。
玉蕊此时算是彻底明白了,韩府邀请各家参加七夕宴会的帖子上必是讲明了小姐们要表演一些节目之事,一来是给宴会添些乐趣儿,二来也是展示自己的机会,可这事儿却没人跟她讲过。
天色渐渐暗下去,空气变得凉爽,韩家的丫头们掌了灯,花园中又是另一番景色。
各家的小姐们自告奋勇,有吹笛子的,有弹琴的,有跳舞的,还有施展拳脚的,一时声乐不断,叫好声不绝,夫人们看得高兴,小姐们看得妒忌,而另一头的公子们则是看得有些兴奋了。韩老夫人更是合不拢嘴。
玉芳在下头摩拳擦掌,她在韩家丫头的指引下去后头的房间里换好了舞衣,静静坐在那幻想着自己博得满堂彩的场面。为了练这个舞蹈,她没少吃苦,流过的那些汗水,都是为了今日。待到玉芳上台,她娇羞地随着乐曲开始律动。
玉蕊拿起酒杯,用袖子轻轻掩口,目不斜视地小声道,“母亲,原来参加宴会是要准备才艺的,我怎都不知道呢。”说完放下酒杯,温婉地笑,还不时拍拍手。
林氏本就想瞒着玉蕊,但她没想到玉蕊能这般大胆,居然敢质问她,一时竟找不到太好的理由。“我以为你知道的,谁曾想你不曾准备。”
“母亲都不曾告诉我,谁还能告诉我?罢了,舞蹈而已,反正我也用不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