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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命运引(四)

当乐化音醒来时,天色已是黄昏,日昃穹曀,千里黄云,这些奇丽的景象,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勾勒出了一幅绝世风景画,并显现出了一种独特的美感来。

我,在哪里?乐化音无声地自语道,微微张开的双眼带着一丝迷茫与空虚呆滞地凝视着木屋的顶端,眼中灵力微动,木屋顶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露出了头顶开阔的苍穹的一角。

“黄昏,真美啊……”乐化音低声喃喃道,眼中一片迷离。

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脚步声从门口处传来,好像生怕打扰了某些人似的。但乐化音并没有察觉。知道那个脚步声越来越大,离乐化音很近的时候,他才被这声音猛地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脚步声突然开始加快,同时,一个令他心震的声音传入乐化音的耳中。那声音,带着惊喜,还有一种放下心来的感觉。

“化音,你醒了!”

乐化音再次呆住了。这是一个多么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啊,这是一个多么令他千思万想的声音啊。许久,他飞快地抬起头,那个异常熟悉的,带着微笑的身影映入眼帘。只见刚才的那个少年此刻已站在他的床边,眼中和蔼与关切的神色不断闪烁。

“哥哥!”乐化音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然后竟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此时的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啊。这种突然爆发出来的沉重的压力与恐惧,岂是一个像乐化音这样的孩子可以承受的?

“化音不哭了,不哭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少年好像真的知道些什么似的,他轻轻地安慰着乐化音,并轻柔地用指尖扫尽了乐化音脸上的泪水。同时,少年开玩笑似的说,“都这么大了还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也该长大了些吧。况且,万一哪天我……”

“不,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那些人在胡说,胡说!一切都不会发生的,哥哥不会离开我的……”乐化音听了少年的话后顿时疯狂地哭喊起来,仿佛在甩掉什么事情似的。

“对,对。不会发生的,哥哥刚才在逗你的。”少年赶忙对乐化音说道,生怕他再发生刚才那样的事情。

“哥哥不要再逗我了,这个玩笑不好笑,不好笑……”乐化音竟然猛地掀起被子,起身并环抱住了少年的腰,很紧很紧,好像怕少年跑掉似的。

少年同时也一次次轻声答应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一个名字,少年自己的名字,族中最强大的人,也就是幻音族长带着叹息给他起的名字。

乐终陨。

没有人知道那人给少年起这个名字的原因,甚至连族长自己都不明白。只觉得当时那一刻的冲动,根本不可能控制。

此后,也没有再次更改。这个名字,就一直这样用了下去。

乐终陨不断地用言语安慰着自己的弟弟,并像大人安慰小孩那样,用手轻轻地拍打着乐化音的背部,一回又一回。这一刻,乐化音在哥哥柔和的声音下终于卸下了最后的残留的负面情绪,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乐化音从开始的低声啼哭到后来的嚎啕大哭,泪水汹涌地染湿了少年的衣襟。再到最后,哭声渐渐减弱,最后,乐化音竟在乐终陨的怀中静静地睡着了。

乐终陨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还身为孩子的乐化音,眼里流露出心疼与呵护的光芒。他稍稍用力,便在灵力的支持下将乐化音无声地抱了起来,接着向前挪动了一步,离床已近在咫尺。然后双腿微微一曲,膝盖刚好顶在了床沿,并且弯下腰,将乐化音轻轻地放在了床上,让其平躺在上面。再将被子轻轻一拉,盖住了乐化音的身躯。这才,退后几步,望着乐化音熟睡的样子,却微微皱眉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许久,乐终陨叹了口气,语气复杂地自言自语道:“真是一个可怕的怪梦啊。难道,我真的就要陨落了么……”

“还有,那个冰蓝色长发的女孩,虽然很陌生,但总觉得隐隐和我和化音有些联系,那种感觉,就像是……”

暮时的最后一缕阳光刺入乐终陨的眼中,他回过神来,望向户外即将黑暗的天地,心中霾阴麇集。

血红色的光芒在瞳仁中一闪而逝。

清晨。

乐化音睡意朦胧地睁开了眼睛,依旧是那熟悉的天花板。头微微一偏,门外乐终陨久久伫立,仰望苍穹,不知在思考着什么的身影映入眼帘,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又缓缓地合上眼睛,回响着昨天发生的一切。

看来,不是梦呢。乐化音默默地,庆幸地想到。

至于那个奇怪的梦境,乐化音自己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对于那种奇异的感觉,乐化音脑中没有任何思绪。想起那个黑暗而又可怕的房间,想起自己跌下楼梯然后昏迷,想起那个血腥的战场,想起那个毫无力量的自己,想起那个不知为何十分熟悉的女孩,想起哥哥……乐化音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了。

算了,毕竟只是梦而已,不要再去想了。乐化音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还在偷懒,别以为我不知道,快起床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将乐化音吓了一大跳,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紧接着,被子被那人猛地掀开,乐化音受惊地“啊”了一声,衣衫单薄的身体再也没有任何遮掩,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外面的寒风也顿时袭来,打在乐化音的身体上,身体立刻被寒冷刺激得一哆嗦。又是一声“啊”脱口而出……

于是,在惊吓与严寒的双重刺激下,乐化音脑中那些残存的朦胧之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脑子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双眼猛地睁开,便看见乐终陨带着坏笑的脸。乐化音顿时脸一红,猛然起身。乐终陨见状不妙,连忙转身开溜。接着便出现了滑稽的一幕:一个男孩满脸羞恼地在屋子里追逐着前方的年龄大一些的少年,双手胡乱地挥着,嘴里也在不断地诅咒着。场面显得十分有趣。

快乐其实很简单,尤其是对于孩子。

但是,孩童时代,是十分短暂的。

就在这时,正在追逐着的乐化音突然顿住脚步。眼中原本充满稚气的光芒竟莫名地复杂起来,仿佛在经受着某种蜕变。前面的乐终陨也感受到了什么,也止住脚步,回头望向那个呆立在那里的少年。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喜悦,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目光。

终于,要来了么……

乐终陨轻叹了一口气,先前的笑容早已隐去。他微微正立,望着那边的乐化音,等待着,并迎接一位即将不再是孩子的,与他同样的,少年。

在灵界,每个人的婴幼时代是最短暂的,只有区区十年。紧接便是孩童时代,这段时间也是十分珍贵,大约也只有一百九十年到二百年左右。然后便步入少年时代,而从孩童时代到少年时代,人们要经过一个十分重要的蜕变。蜕变完成,便是步入少年。那时,灵力不仅大增,心灵也将变得成熟起来。

当然,这也意味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也意味着要步入外面的阴暗到极点的世界,也几乎意味着,尸骨无存。

这才是乐终陨担心的真正原因。

因此,这个蜕变也被人们称为:【弥留】。

乐终陨看着乐化音缓缓闭上眼,身体略微上升,半悬在空中,身上浮现出淡淡的光晕。头十分自然地垂下,全身放松,仿佛陷入了沉睡。

这种状况持续了不知多长时间,而乐终陨也在木屋里等待了不知多长时间。屋里静得可怕。许久,光晕才开始渐渐消退,当光晕完全消失的那一刻,乐化音也开始缓缓降落,回到了地上。然后,慢慢地抬起头。同时,睁开了双眼,与乐终陨对视着。

当乐终陨与乐化音刚刚对视的那一瞬间,乐终陨眼中最后仅存的一丝冀望也永远地消失了。

那眼神,变了。

没有了懵懂与童真,没有了活泼与灵气。只剩下了,平静与稳重。当然,也是成熟。

过了很久,乐化音才率先回过神来,望着乐终陨,喉结缓缓地滚动了一下。

“哥。”

声音有些低沉了下来,并且,尽是苦涩。

乐终陨也终于回过神来,望着乐化音的蜕变,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算了,该来的迟早要来的。”

乐化音艰难地点了下头,强挤出一丝笑容来,仿佛想安慰一下哥哥满是伤痕的心灵。

“好了。”乐终陨声音有意提高了一些,对乐化音说道,“既然你已经完成了【弥留】,那么你应该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灵力的大涨吧。既然这样,我们就该……”

突然,乐终陨和乐化音同时光芒一闪,同时望向敞开的大门门口,并且脱口而出道:“谁在那?”

没有任何回应。

“逃走了?”乐化音转头望向乐终陨,眼中流露出询问的神色。乐终陨没有任何犹豫,说了声“追”,便率先跑了出去。下一瞬,乐化音紧随其后。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刚才一声从门口传来的陌生的,微不可闻的惊呼声。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乐终陨与乐化音刚一出门,就看见了一串曲折的娇小的脚印,显然是仓惶逃离时留下的。两人连忙准备顺着脚印追上,并用上了自己的全部力气,灵力全开,然后猛地一缩腿,再一弹,一银一棕两道闪电便急速窜去。

两人追了很长一段时间,并且感觉与那个女孩的距离越来越近了。终于在地平线的尽头隐约看见一个渺小的点。还未来得及欣喜,下一刻,两人精神竟是同时恍惚了一下,脚步同时一顿。并且情不自禁地说出两个字:“残梦?”然后赶忙将视线投向远处。眼看那个女孩又将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乐终陨迅速抬起手,食指迅速向上挑了三下。下一刹那,远处的地面突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三个方向立起三面巨大的雪墙。封住了女孩的前、左、右的道路。然后乐终陨连忙抓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乐化音的手腕,向那女孩奔去。转瞬便到达了女孩的面前。

然而,当两人终于看清了女孩的相貌时。两人竟是同时惊呼了一声,仿佛见到了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一刻,两人竟异口同声地叫了声:“是你!”然后两人又扭过头,满是震撼地互相对视,好像都不敢相信对方刚才的那句话似的。

这一瞬,乐化音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她与眼前这个女孩,很像,不,准确地说,是完全吻合。

这分明就是自己梦中出现的那个女孩!

乐化音不知道哥哥是怎么知道这个女孩的,他也不可能知道。

其实还有一点,就是刚才发出惊呼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

此时,那个女孩也是满脸震惊地将视线在乐终陨和乐化音之间游荡,眼中也是那样诡异到极点的熟悉与陌生。

而当三人都看到对方与各自一模一样的表情后,场面便更是奇妙了。紧接着。在三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可能……

这一瞬,三人,相逢。

一切,仿佛都是命运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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