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清澈明净的眸子一瞬不动地盯视他,那是认真的神态,她是纯粹地在倾听,不含一丝杂质。
心灵的发泄总需要一个忠实的听者,很多时候他都愿意去当这样一个听者,没有理由,很纯粹地愿意,在原野最神伤的日子里,他除了陪伴,便是倾听。
他总是默默地听着,很纯粹地去听,最后给他一个很浅很浅的微笑,如果没有那段岁月,他和原野的兄弟情应该不会深到只一个眼神便知对方心意的程度吧!
只是,他自己却没有这样一个听者,一个很纯粹地愿意静静倾听他诉说的听者。
枫木太孩子气,他不忍破坏他的天真;原野或许可以,但是他的伤并未完全愈合,他不能再加重他心灵的负荷。
而眼前的女孩,却仿佛是他要找的那个可以静静倾听他诉说的人。
他说到某一处,她会给他一个浅浅的微笑,如在晨光中绽放的清水百合,宁静悠远。
他开始讲述从不曾说出口的伤痛过往:
“我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长大,父母亲不是因爱结合,母亲在嫁给父亲前,有一个相亲相爱的人,父亲通过巧取豪夺得到母亲,却永远得不到母亲的心。”
“父亲经常折磨母亲,只要一喝酒,母亲就会被打得死去活来,我向父亲求情,他连我也一起打,很小的时候,我从来不笑,笑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
“母亲是坚强而隐忍的,无论受到怎样的虐待和折磨,她都带着噬血的微笑扬起头望着像野兽一样的父亲。”
“母亲常常说,天使只需要一个微笑,便能将整个魔鬼的宫殿轰塌!她不怕折磨,不怕虐待,她说只要心还在,就是自由的,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去爱她想爱的人!她用恒久而绵长的等待,去寻找一个契机奔向心爱的人!”
“可是她的身体是不自由的,父亲只要出门,都会用铁链把她囚禁起来,她从来没有出过大门半步,我好几次想帮她逃出去,但每次都被抓回,抓回来后,我和母亲都会遭到惨烈的毒打。”
“被打得习惯了,我也学着母亲微笑地望着残暴的父亲,那时候开始,我习惯了用微笑代替一切心情。”
“两年前,父亲因酗酒从楼梯滚下去,母亲终于得到了解脱,可是长久的折磨,导致她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邵皓白叔叔不离不弃照顾她。他就是母亲恒久等待的那个人。”
“母亲恒久而绵长的等待,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即使常常意识混沌不清,她也是幸福的。我亦觉心安!”
泽川不疾不徐的倾诉,夏琳却听得惊心动魄。
常常想,如果一个人心底有伤痛的过往,他就会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气质,这种气质不是轻浮于表面,而是发自内心,源自于灵魂深处。
难怪会觉得他戴了一张微笑的面具,原来他有那么惨烈的童年及如此坚强的母亲。
说完后,泽川第一次收起了微笑的面具,神情略显冰凉。
夏琳情不自禁抓住他的手。“过去了!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安慰道。难怪芸熙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他确实需要有人陪伴走出那一段阴霾。
泽川缓缓抬头望向她,有些吃惊,但很快清醒过来,隐忍住心里强烈的情愫,终又恢复微笑的表情,温暖真挚。
也许,可以仅仅把她当成很好的听者。享受她独独给予他如清水百合的微笑,这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落日的余辉静静洒向凉亭,为亭内相视微笑的少年少女披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安静而美好。
原野远远地望见这一幕时,几乎是飞奔过去的,修长的腿才跨进凉亭,便不由分说牵起夏琳的手。
夏琳只觉得一股力道将她拉起,促然之下落进一个宽阔的怀抱,腰被一双强有力的手紧紧地圈住,是独占的姿态,整个人瞬间被全身心地包围。
她条件反射地要挣扎,耳边忽然萦绕着温热气息,伴着一声带着怒意的低吼:“不要动!”
又是陈原野!总是以这样的姿态宣告他对她的独占!
可他虽然只是低吼,她却忽然感到害怕,不由自主停止了挣扎,紧紧贴着他的胸口,能感觉到他慌乱的心跳……
感觉到怀里的人安静了,原野似笑非笑地望着泽川,“泽川,枫木正找你呢!”
泽川先时一愣,见他圈住夏琳一副独占的姿态,立时明了,心中黯然,却依旧忍不住嘲笑他那超强的独占欲,脸上却是一尘不变的微笑。
他站起来双手悠闲地放在裤兜,“枫木早就回家了……”他的微笑里明显地带着戏谑,还故意对被钳制得动弹不得的夏琳微一眨眼。
被拆穿的原野有些懊恼,却又说不出什么话。
夏琳瞥见泽川这一动作,顿时双颊绯红发热,被如此霸道地圈住极不自在,不禁又挣扎着低吼,“陈原野,你每次都来这一套,放开我!”
叫完后把可怜兮兮的求助目光投向泽川,希望能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看在我愿意当你听者的份上,救救我吧!
“不准看他!”原野恼了,伸手挡住她的视线,霸道地命令着。
在他面前总是摆一副臭脸,对着别人却有那么多表情,前面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竟然毫不吝啬微笑,并且还抓住泽川的手!现在又来这可怜兮兮的表情,她知不知道这表情在别人眼里看来是很可爱的!
“就要看!就要看!”挣脱不出他的束缚,夏琳打开他的手故意直勾勾地盯着泽川,还一个劲地眨着大眼睛放电,像个十足顽皮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