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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昏暗的天空上,黑云压城,雷光涌动。仿佛老天也在为这场惨剧悲戚、愤怒。傲松跪倒在地,拥着双凤不住地惨嚎,似乎要释放他这一辈子的怨怒悲凄!

双凤弥留之际,感受着傲松颤抖不已的身躯,心如碎裂一般阵痛。她颤颤微微地抬起那只曾经无数次拥抱过傲松的玉手,轻柔地抚上了傲松的脸颊。出言已气如游丝:“傲……傲松,我……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可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没想到……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我……”断断续续地言语之中,泪水已经湿润了脸庞。

傲松也是泪流满面,这个他深爱的女子就要远行,自己是那么不舍,人如何能和命博?傲松突然觉得自己这在世上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义。父母走了,最疼爱他的杨元师兄走了,如今最爱的人也接踵离去,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值得自己留恋的东西了。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声音柔得如同风一般:“凤儿,以前,我看到杨元师兄和凝香姐姐化作飞花飘向天际,除了感动,并不知道其中的意义。后来啊,我得知老爹竟为了娘而堕入熔岩,心里就有了一丝触动。今天,我终于明白了,两个能够相知相爱的人,永远也是分不开的……”

双凤听到这里,心里升起一股浓浓地不安,她兰心惠质,傲松这话她自然能听明白,以自己在傲松心中的地位,只怕他会一时想不开,有随自己轻生的念头!

双凤急得浑身颤抖,她紧紧地抓住傲松地臂膀,哭道:“傲松,傲松,你……你……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都要……好好活着……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任何事情……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你一定要答应我……”陡然听出傲松有轻生的念头,双凤一口气竟然吊了起来,说话也流利了许多。

傲松泪眼婆娑,只深深地凝视着双凤一言不发。双凤大急,浑身都开始抽搐起来。傲松见她在死前还为了自己难受成这番模样,心里就像有根未磨成的针在刺一般,他,忙道:“凤儿,凤儿,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好,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话完已是泣不成声。

双凤见傲松终于道出了这句话,心里终于一松,身体也开始安静下来。

傲松再次将搂着双凤的手紧了紧,喃喃道:“凤儿,你好狠的心啊,你一死,一了百了,再也没有牵挂,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苦熬……我都已经失去那么多了,只剩下一条对我毫无意义的命了,你还不许我把它了结……”

双凤微笑着摇着那苍白的螓首,道:“不,你只是一时被心里的痛蒙蔽,可我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很多人,他们也都放不下你,凤儿怎能那么自私,将你带走呢?你如果真随我走了,你会后悔,我也会后悔的……”

傲松无言以对,他自己也很难否认,在他的心里,还有着许多柔软的角落。若真的说起来,自己也做不到像老爹那样狠心。傲松不由得更为悲戚,心里大骂自己没用!

谁知双凤却微微笑道:“傲松,你不要怪自己,心有所系,魂有所依,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福分。有这样的福分,你……该倍加珍惜才是啊……傲松……切记珍重为念……凤儿会一直……一直……”双凤说到这里,那口吊起来的气终于再也无以为继,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终于一个停顿,永远停止了呼吸。

傲松此刻悲痛到了极点,他看着双凤眼眸里的瞳孔开始慢慢收缩,慢慢暗淡,直至消失不见,心里已是一片冰冷。不知何处吹来许多桃花的花瓣,一如傲松在双凤闺房里所见过的那支鲜艳迷人……

傲松感受着双凤垂下去的手,感受着她身上那慢慢消失的温度,心已成雪。

良久良久,耳畔传来一声娇喝:“烂饭桶,那个老家伙杀了凤姐姐,你不为她报仇吗?”

傲松目光空洞,浑然不理会来人。父母先去,爱人接踵,傲松真的已经没有那么多心思管那么多事了,此刻他只想静静地抱着双凤,度过他每时每刻,岁岁年年……

就在傲松如同脱去了生命灵光之时,他的身后已是翻天覆地,江破晓和何问天正斗得天昏地暗。其实自傲松跑向双凤之时,何问天已经举起无量尺欲图一尺将傲松拍死,幸得破晓赶来挡住了那夺命一击,梵天庄诸弟子皆非助力,因此丘云果断地将他们都撤回了庄内。

彩绫自跟着玉灵返回峨嵋派之后,心里总想着烂饭桶定是伤心欲绝,她自己的心里也尤其难过。但一想到他身边还有凤姐姐和毕方陪伴,想来陪他的心思又被她压抑起来。可是,这种事情又如何能压抑得住呢?傲松可还在痛苦之中呢!因此,期期艾艾地过了一天,她才下决心回梵天庄来看望傲松,孰料一来就见到了这场令人不敢接受的惨剧!

彩绫见傲松毫无反应,顿时怒火熊熊地揪住傲松的前襟,喝斥道:“烂饭桶,你忘了凤姐姐对你的好了吗?你忘了你们那令人羡慕的感情了吗?如今她惨遭屠戮,仇人近在眼前……你居然……可以不闻不问,好像凤姐姐白死了一般……你……你还对得起她吗?”

傲松的眼眸里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只是脸上依旧没有血色,没有表情,只是呆呆地问了句:“杀了他,凤儿就能活过来吗?”

傲松的声音竟像一个百岁的老头一般,苍老,沙哑,无情。彩绫听得一愣,心里更是又痛又怒,她续言道:“至少能让九泉之下的凤姐姐安心……”

谁知彩绫的话刚完,傲松就摇了摇头,道:“不,凤儿天性善良,从来不愿做任何杀生之事,如果我杀了何问天,她会不开心的……”傲松对双凤似乎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了解,正是有这种了解,他才能和双凤相知相恋,相依相守。

彩绫听罢不由得大肆急躁,骂道:“烂饭桶,凤姐姐是凤姐姐,你是你,你自己的爱人为你而死,你总该为她做些什么吧?凤姐姐天性善良,或许不会对任何人有记恨之心,但你也是这样吗?这何问天一介魔族余孽,为了自己的野心,害自己的徒儿,害你父母,今天更是杀了凤姐姐,你还有什么理由不举起你的毕方神剑,让他从此再也害不了人?难道你真想做个懦夫不成?”

彩绫一番话声色俱厉,想起凤姐姐,连她自己也泪流满面。傲松显然也是受到了些冲击,只见他目光闪闪,显然是激动异常。他缓缓站起身来,道:“你说得对,凤儿是凤儿,我是我,我该为她做些什么……”傲松说话之间,浑身开始有明显的紫气闪动,吞吐不定。

彩绫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放平双凤的尸体,一股前所未见的气息渐渐将其萦绕,心里蓦然一惊!但见他此刻如山似岳,仿佛巨神临世,令人不敢平视,就如当年的火神归来!

傲松望向激斗的战场,看到持着无量尺稍占上风的何问天,一股恨意油然而生,眼神立刻凌厉无比!

“啊……”傲松长啸一声,以天炎真气催动毕方神剑的霓光彩芒,直朝何问天扑去,直朝他的恨扑去!

何问天本在为占了破晓的上风而暗自得意,突然察觉到一股浓烈的阳炎之气逼了过来,心里顿时一阵惊悚。他与这种阳炎之气打过两次交道了,自然知道是云傲松那恐怖的天炎真气。对付江破晓本就已经不易,如今云傲松携巨大的仇恨之意而来,兼之真冰玄气与天炎真气这两种旷世奇功珠联璧合,自己岂非大险?

何问天火光电石之间已是心念电转,下定了一个决心:此间大险,走为上计!他并非迂腐之辈,不会为了面子而不顾性命。何况他如今是有用之躯,老祖许多事情上不宜轻易出手,那么自己便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为了一时颜面而使魔族复兴大计搁浅,实为愚蠢!他眼睛一转,便乘破晓左支右绌之时,遁上天去,欲图逃之夭夭!

“老贼,你给我站住!”傲松暴怒已极,天炎之气,萦然周身,一双星眸赫然缓缓变成了紫红之色!傲松气火一腾,冲天追去,直似天弓神箭!

彩绫见傲松居然独自追了过去,怕他有失,忙急急地跑到破晓身边,软语求道:“臭冰块,哦不,破晓哥哥,烂饭桶有危险,你快去帮帮他吧!”

破晓却是眼眸里充满了失望和懊悔!他到底还是迟来了一步,凌双凤终于没有保住,一想到凌双凤一死可能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他心里就升起一股浓烈地阴霾!他遥望了一番天际,又看了看凌双凤的尸骨,心里取舍难定。

彩绫见他有为难之色,忙道:“破晓哥哥你放心,我会留下来照顾凤姐姐的,烂饭桶不是何问天的对手,你赶快去帮他吧,不然,我真怕他有危险……”彩绫说着说着已是泪水盈眶,声带哽咽,她知道凤姐姐的死对傲松的打击有多大,他如此不顾一切,难免蒙蔽心智。何问天又是个狡猾之辈,别说何问天的修为本就高出他许多,又有无量神尺为神兵利器,就算何问天比傲松要差,傲松也未必能逃得过他的算计!因此,傲松绝无胜算!只有江破晓同去,合水火双神之力,才能稳稳应付何问天!

破晓轻锁剑眉,暗道事已至此,还是先保住云傲松的要紧。于是嘱咐了一句:“你去把那位毕方姑娘请来,有她在,凌姑娘尸身或许可保不失!”说罢,也凌风而去。

彩绫输了口气,疾步走到双凤的尸体面前,看着这朵凋落的奇葩,心里不禁也百感交集。她与双凤的感情一向很好,并不因为她们都喜欢傲松是很明显的情敌而红眼相视,相反彩绫很为双凤那种天生融于万物的气质折服。在她的心里其实很早就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世间如果少了凤姐姐,万物之美都要黯淡一分!

彩绫轻轻地跪倒在双凤跟前,一时间泣不成声。却听一个清亮婉转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生死缘法,天命使然,彩绫姑娘何必伤心?”

彩绫不由得大为恼怒,抬眼一看,竟是毕方!彩绫不禁轻敛哭意,嘴一蹩,冷哼道:“你倒是看的通透,连自己的妹妹死了,竟也毫无伤心之意,当真无情无义!”

毕方并不以为意,只淡淡道:“生命轮回,自然之理,死而为鬼,亦犹新生!”

彩绫眼眸里的怒光顿时大胜,只听她恨声嘲讽道:“若照你所言,你为何还处心积虑,要烂饭桶重正神位,摆脱万世轮回?你为了傲松,竟连自己的亲妹妹也敢牺牲,你真是一个……疯子!”彩绫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便将“疯子“二字脱口而出!

毕方轻摇皓首,颇有一丝意味道:“我怎可能牺牲我的妹妹?相反她今日之难,正是她明日之福,留在这副躯体里,是对她的煎熬,对她的折磨,我希望她能找到一份能够真正属于自己的安乐,再也不要理会这其中的利害恩仇!”

彩绫目光闪闪,不解其意,但毕方话里有话,而且还有很深的话,她还是听得出来的!彩绫疑惑地看着毕方,问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你到底想干什么?”

毕方转过身去,语气间意味悠长:“正傲松神位,慰姐妹情衷,解天地灾劫,救西陵出困!”

“我还是不明白。正傲松神位一直是你的心愿我能明白,青鸾火凤对火神的情意匪浅,我也明白。但何谓解天地灾劫?你不要告诉我是魔帝复生。传言四方诛神玉和天生天剑血脉之人可以令魔帝复生,可这么久过去了,复生了吗?哼!毫无迹象!还有你说要救凤姐姐出困,让她惨死就是救她出困吗?以你的灵能,何问天一个凡夫俗子能在你眼皮底下杀了凤姐姐?你摆明了就是不想救她,你这个人……你这个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彩绫柳眉倒竖,说到气愤处,实在忍不住还是大骂起来!

谁知毕方猛然将头一回,一股天神之威瞬间爆发,彩绫吓得一愣,顿时没了言语。毕方声色俱冷地问道:“谁说魔帝没有复生迹象?”

彩绫到底脾气倔强,是个从不肯服输低头的人。因此强忍着恐惧,昂了昂头,强硬地回道:“没有就是没有,你还能生造一个不成?如果有,你倒是指给我看看!”

毕方却是突然缓下了气来,闭上了秋水一般的清目。一身霓裳羽衣随风弄舞,却显得有丝寂寥和落寞。彩绫见毕方沉默下来,以为她是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了。冷嘲热讽道:“哼!早就知道你在吹牛!”

说到这里,陡见毕方双目一睁,广袖之中的玉手缓缓抬了起来。彩绫的眼睛诧异地随着她的手指运动着,到毕方玉手一停,彩绫眼眸里露出一股不可思议地惊骇神色,眼睛转了良久,才怒火中烧地骂道:“你个大骗子,你骗人!”

毕方双目凝视着彩绫那娇美的苹果脸蛋,只淡然地说了一句:“事实将证明一切!”

何问天自问功力高深绝非普通人可比,没想到却连傲松这样一个连五天绝之列也不能挤入的人也甩不掉,他就像是个跟屁虫似的,自己飞到哪儿,他就能跟到哪儿。

何问天不得不惊叹傲松在仇恨之下爆发出来的惊人力量,实在太过可怕了!尤其是看到傲松身上那吞吐不定,忽闪忽没的天炎之气更觉心惊,因为他能看得出,那股紫炎足以焚毁万物,任何东西只要触碰到它,只怕都要成为灰烬!

何问天见始终无法摆脱傲松,便想反正这小子也不如自己,不如就送他归西吧!他感觉到江破晓并没有追上来,只要没有江破晓地助阵,他要杀云傲松岂非易如反掌?

因此他瞧也不瞧,反身就是一尺!傲松提气一飞,堪堪避过何问天这一击。何问天也知道自己杀了凌双凤,两人不分出生死,云傲松决然不会轻易罢休,因此也开始全力作战,想要速战速决!

一时间傲松一方霓光紫气纵横交织,何问天一方青光白芒蓬勃凌厉!天空中炫彩一片,灵光飞逸!

何问天以魔功催动无量尺的生命之力,威力大打折扣。而傲松以天炎真气催动毕方神剑的碧海凝烟,加上仇恨正盛,出招不计后果,倒也让何问天颇为心悸。因此一时间,两人竟战了个旗鼓相当!

何问天倒是不惧,他明白傲松这种打法有前劲没后劲,自己只要支持一段时间,云傲松必败无疑!他只是心里有丝忧虑,江破晓既然来了,以他对自己的痛恨,怎可能不来参战?这么久都过去了,仍不见他身影,何问天心里渐渐变得不安起来。

江破晓其人,他已对他做过精心探查。此人冷若冰霜,心细如发,行事有章法,有谋略,实乃修仙界大才之人!此等人物一直隐匿不出,藏身暗处,定是在谋着一招大棋!

何问天越想越心惊,旗鼓相当也渐渐变得难以招架!傲松乘他此刻心有旁骛,更是以一腔怒火加紧了攻势,狂吼着誓要将何问天斩于剑下!

何问天暗中戒备良久,还是不见江破晓来,心里又不免有了一丝侥幸,想着凌双凤之死,他也不至于无动于衷吧!刚才真是浪费时间!就算江破晓在附近,自己只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了云傲松,还怕他黄雀在后?

一念及此,何问天鼓足真气,将傲松一举荡开。随即强功一继,无量尺化为巨丈青光,朝傲松猛拍而下。傲松紫眸闪闪,猛然架剑一扛,运起天炎真气全力抵抗,可他毕竟功弱,加上方才消耗巨大,渐渐满头大汗,出现不支之势。直到他感到丹田将空,终于无奈苦笑,喃喃自语:“凤儿,对不起,我还是来了!”

何问天见傲松的功力意志,都在消沉,其身之死,只在瞬息之间,眼中便不由得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兴奋光芒。然而他还没兴奋完,就突然感觉到一股冰寒之气自后背过心脏穿出前胸!何问天不可置信地缓缓垂下头,朝胸口看去,只见一根如同长剑一般的冰柱森森悚然。

何问天的担忧到底还是发生了,他死在了自己那份侥幸之心上!他已经明悟:“江……破……晓——啊——”便惨嚎一声,径直朝下坠去!

傲松本已抱定必死之心,却突然感觉到上方压力一空,诧异地睁开眼朝上方看去,就见四道蓝光在缓缓凝聚,幻化成江破晓的身影!这招傲松在追宋思水的密林里见识过,他当时就是被破晓这一招给制得动弹不得,自然记忆犹新。

傲松朝下坠的何问天望去,一股恨意再次油然而生,对破晓留下一句:“多谢大恩!”便手持毕方神剑,如同流星陨石一般朝何问天箭离而去,他狂舞着神剑,直到将何问天的身体绞成了粉碎,那星星点点的块块尸肉再也无法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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