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只觉头顶一阵一阵冷风吹过,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回到楚家时太阳已开始西下。
老太太的威慑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一听说楚芊芊拿着令牌去铺子帮忙了,安素素头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又是捏肩、又是捶背,把老太太伺候得舒舒服服。
不仅如此,还让人去街上花重金买了一尊玉观音,比萨摩鱼可贵多了。
至于沈氏那边,她也送去了重礼。
老太太里子面子赚足,显然十分满意。
但这份满意,并未持续多久,因为,楚芊芊回来了。
楚芊芊行了一礼:“祖母。”看了安素素一眼,也打了声招呼。
安素素微微一笑道:“芊芊辛苦了,快过来坐。”
决口不提铺子里的事儿,老太太也没提。
在她们看来,楚芊芊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说的好听是去帮忙,说的难听,那就是放出去玩一玩的。毕竟,若老太太真有心叫她接手,会排个说的上话的妈妈事先打个招呼,也会指定相应的管事手把手叫她经营的门道。
什么安排都没有,仅凭一块令牌,能帮到什么?又能看出什么?
当然不会有什么!
安素素慢悠悠地笑了。
楚芊芊却不管有无人问,开门见山道:“账,有问题。”
安素素的笑容倏然一僵。
老太太正在喝茶,听了这话放下茶杯,朝楚芊芊看了过去:“有什么问题?”
楚芊芊缓缓答道:“每个店铺都不赚钱,聚贤楼亏得最多。五年下来,除开各项成本,一共亏了一万三千两。”
一万三千两?
如此之多?!
老太太的脸色不好看了。
安素素眼神一闪,灿灿笑道:“会不会……是你看错了?这看账啊,也是一门学问,不是谁都看得懂的。”
“是啊,是啊,许是你看错了。”老太太也不愿相信楚家赖以生存的店铺赔了这么多钱,况且,如果真的赔了钱,他们的日子又怎会过得如此富足?
楚芊芊不疾不徐道:“我有没有看错,祖母派个信得过的账房先生去查查就知道了。”
咬重了“信得过的”四字。
安素素的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
楚芊芊看着她,弯了弯唇角:“我很好奇,父亲俸禄不高,店铺又亏成这样,郡主是上哪儿弄的钱,让楚家过得如此富足、如此之好?”
哪儿来的钱……哪儿来的钱?!
安素素脑子里不停盘旋着这句话,冷汗一层一层地冒了出来。
要怎么说?
说铺子里没有亏钱?
可——
“我有没有看错,祖母派个信得过的账房先生去查查就知道了。”
万一老太太真派人去查,她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瞒不住!
“母亲。”她最终放低了音量,一脸愧疚与隐忍,“是,铺子……的确没赚什么钱。”
老太太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失望,沈氏当家时,铺子虽赚的不多,可到底有所盈余,如今到了安素素手中,竟亏了那么多年。
“那咱们家的钱打哪儿来的?”老太太看了楚芊芊一眼后,问。不怪她多心,别的院子尚且不论,单单是福寿院,一个月的开销便有百两之多,这还没算安素素买来孝敬她的古玩与首饰——
安素素拿帕子擦了额角的冷汗,低垂着眉眼说道:“本不想告诉母亲的,但既然母亲问起,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屋内,又静了一分。
在这种诡异的宁静里,安素素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这几年,京城的生意不大好做,不止我们楚家的铺子,别家许多铺子也亏了本,我怕母亲和老爷担心,便没告诉你们,只用自己的嫁妆填上了。”
安家有没有钱老太太不知,欧阳家却是富可敌国。被灭门后,欧阳家的财产一半被皇家接管,一半被族里收走,但安素素母女也不是一分没捞到。
老太太神色稍霁:“你也真是的,不赚钱就不赚钱,何必瞒着?还自己掏了那么多腰包。”
话落,又觉着不对,既然嫁了楚家,那些钱就是楚家的,哪里又算掏她的腰包?
清了清嗓子,又道,“唉,家道艰难,你就该告诉我们,还如此挥霍做什么?你看看,花了这么多钱,日后留给瑾儿的嫁妆便少了。”
分明是愉快的语气!
安素素的嫁妆只有两个用途,一,留给欧阳瑾,二,贴给楚家。贴给楚家越多,留给欧阳瑾的就越少,又不是亲生的,老太太自然偏向第二种。
安素素含羞地抿了抿唇:“在我和瑾儿心里,都是以楚家为重的。”
老太太心满意足地笑了。
安素素暗暗松了口气!
谁料,这口气还没松完,那边,楚芊芊再度开口了:“不必叫郡主破费。我娘是嫡媳,这钱,该她来花。郡主贴了多少,我娘,一分不少地还给郡主。”
此话一出,屋子里陷入一片怔愣。尤其王妈妈,眼珠子都快瞪掉了。夫人穷成什么样子她还没看见吗?这五年,没饿死都是奇迹了,又哪儿来的钱?
“嫁妆。”
她说,嫁妆?!
是的了,沈氏嫁过来时也是随了嫁妆的。沈家是江南望族,在京城并无田庄店铺,便折成了金银珠宝陪嫁。当年,仅是运输嫁妆的车队,就占了满满一条街。
后面沈氏随着楚芊芊离开楚家,嫁妆便落到楚老爷手中了。而楚老爷爱重安素素,自然又全部交由安素素保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