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边滑行的那轮巨日迟迟不肯将自己的面庞全部遮掩,在高山的缝隙间偷偷跑出来几缕光线,颜色昏黄,懒洋洋的射在浓密的树林间,显得悠闲又无力。
李冬初逆着射在脸上的光线向太阳看去,身边的酒食已经摆上餐桌,人们开始准备落座。
周渔看着正在发呆的孩子,脸上充满了笑意,缓步走到他面前,纤细的身材刚好遮住了他的眼,一张温暖的笑脸充斥了李冬初的眼眸,被遮挡的光线将周渔的身上描了一道金边。李冬初看到周渔伸出双手向他走来,他眼中的身影不断放大,直至驱赶了他眼中的那点极为隐蔽的警惕与担忧。
被抱在怀里的李冬初看着这个生养他的女人,心中感慨万千。当他抬头望向往这边走来的父亲李世阳时,恰到好处的掩饰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感慨神色。
“冬初,自己下来走,这么大了还要你娘抱?”李世阳佯怒道。
还没等得李冬初张口辩解,周渔便开口说了话:
“没关系的,是娘想抱抱我的乖儿子。是吧?”话说道后面,显然是对者李冬初说的,话音刚落,便对者李冬初的脸蛋上亲去。
李冬初很自觉且熟练的将自己的脸蛋送了上去。
等到李冬初自己跑到桌子边落下,其余已经坐好的人群怪叫了一声,是欢喜的呼叫。
郭老夫子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家伙老神在在的样子,心中大感宽慰,端起了面前的酒碗,站起来舒缓了一下呼吸,正准备开口说几句话的档口,却见李冬初“呼”的一下站起来,站在凳子上,右手拿着筷子,稚嫩的声音大声叫道:
“大家先吃了再说,我都快饿死啦~!”
哄堂大笑。
周渔伸手摸了摸李世阳的头,将他抱了下来。
李世阳看着都在笑的大家与鬼灵精怪的小家伙,也是开怀的笑了起来。
在树林中的光线更是显得支离破碎,比起外面空旷的谷地,更显得无力与凄惨。
被这些阳光碎屑照射在身上的丛林中行进的这队人马来说,这意味着天黑,天黑意味着危险,大山里的危险极大程度上意味着,死亡。从深入大山以来,路途所见的各种异兽踪迹,以及手中被鲜血淋过几遍的刀尖都在提醒着他们这片绵延千里的大山是何等凶险。他们舍弃了随行战马,只身携带必要物品急速突进在丛林中。不时有前方“路人”回禀前途情况,被称为主上的中年人不时发布命令调整前进路线。
“报!主上,前方发生战斗,一名兄弟受伤极重。”从前路返回的一名“路人”来到主上面前汇报说道。
“哦?怎么回事?这次竟然有折损?是什么东西?”
“是一头斑斓猛兽。不过已经被我们干掉了。”
“呵,好大一头家伙。这才进山多远,就有这等东西。这才进山多远,就折损一人。”主上不轻不重的说道。
这名在听水阁分量极重的地字一等路人听闻此问竟是瞬间头皮发紧,噗通一声跪下,俯首低沉的说道:“主上,是我们的错。”其余话语竟是再也不多说一句,任何原因解释也没有。
主上轻轻一点脚,纵身踏向身前的那颗巨树。眯眼看向逐渐被黑暗笼罩的丛林,声音从高处传来,仿佛这逐渐降临的夜色,黑暗而寒冷:
“宋农声,出现这样的情况,请罪,是没有用的。你知道本王这次来的目的,若是办不成,你们也不用回去了。”
宋农声叩首称是,站起身来对身边的人小声说道:
“去看下受伤的那位兄弟,若是没有办法跟上我们,就把他留在这里吧。”宋农声在心里小声说了一句:“兄弟,若你命大,若我们命大,等我们回来接你。”
他抬起头来看向远方,眼中凛冽异常,低喝一声:“急行!”率先向前冲去,身后大队人马俱是纷纷动身,在加快了前行速度。
酒不醉人人自醉,现在还能再桌上挺立着的根本就没多少了。
李冬初是特别想喝上一杯浓香好酒的,男人们碰碗间洒出来的酒水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勾引的李冬初馋虫大动但无奈身边坐着自己的娘亲,他是无论无何说不出也做不出喝酒这样的事情。
等到酒足饭饱,众人纷纷离去,留下来在李冬初家中的还有郭老夫子和东升了,当然黏在东升后面的是他的孩子,南华。
李世阳看着南华说道:“南华,你这个小跟屁虫,怎么走到哪里都跟着你爹啊?”
南华只有两岁,在这灵谷中长的却是壮硕,全然不似寻常两岁孩子的样子,脾气也是不小:“怎么了?我跟我爹怎么了?等我能追上我爹,我爹说了,就给我一样大礼。再说了,今天我主要是来和冬初玩儿的,你不要小看我们的友谊!”
郭老夫子端坐在藤椅上,听着南华说完,笑着捋着下巴的长须接口道:“哟,小家伙,还知道友谊,你还知道什么?”
“老家伙你别笑,我还知道你的胡子老掉毛!”
郭老夫子听闻此话手轻轻一顿,又拽下来几根白的,心疼不已。
李世阳对东升说道:
“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任何异常,但是我总感觉不舒服。极为压抑。”
“去告诉大家做好准备,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一场生死大战。”
李冬初手里拉着南华在玩,耳朵却是仔细听着这边的谈话,心中暗自思量,自己这个父亲,在危机感知上还算不差。
李世阳转身对郭老夫子一拱手,说道:“请老夫子亲自主持大阵。”
放在平时,任郭老夫子年岁上占了便宜,却也是不敢在族长面前坦然受其一礼。但今时不同往日,小窥天术的失效给经历当年那场惨案的郭老夫子留下了深刻印象,同样的场景他不希望出现第二次,而这次开启大阵后,这把老骨头能多久,也就很快见分晓了。
李冬初是知道父亲口中说的大阵的,听说是自己的爷爷李振南留下的,郭老夫子平日里和自己的唠叨中也是极尽赞美之词,但始终不曾亲眼见过,李冬初曾撒娇耍赖要去看一下大阵,郭老夫子捋着胡须笑眯眯地说着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但在哪里,李冬初却总也找不到,任何阵法基石都没有,阵纹与阵图更是无从谈起。
李冬初不由得对这从未见过的阵法起了好奇心,这次听说要动用大阵,立马走到郭老夫子身边,决定着这他看一看。
郭老夫子来到李世阳的门前,看向插在屋顶上方的丈许青翠长杆,郭老夫子心事重重,难以预测的危机,让他起了动用此物的念头。
吩咐完众人的东升过来,看着郭老夫子的目光,也是不由的心头一动,心想,平静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吗?
天已黑,夜幕像厚重的棉被遮在天空,却像大山一样重,漫天星光也刺它不破。周围早已点燃了火把,跳动的火焰在地上投下的银子也在妩媚扭动,青翠长杆被轻微的火光一映,闪现出妖异的光芒,投在地上的影子却是简短坚韧,似是刚从地上长出来,也像深深的插入地下,插入无尽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