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元王朝西南部,有一片绵延千里的大山,山间林木森森,古藤遍地。奇鸟异兽不时出没其间,当地山民传言,曾见一独角异兽混身浴血与树林间穿梭,也曾见过五彩小鸟迅疾闪过,啼声清脆,百兽尽伏。
在这千里大山的最深处,地势猛然下陷,形成一方圆十里的低谷。
此谷唤作灵谷。
里面有一座古朴村落,结木为屋,凿石为器。四周大山高耸如云,密厚的云层只是压在半山腰,显得灵谷愈发神秘。
灵谷最东方的一户人家,木屋显得大很多,与其余房屋相比,最大的不同在于屋顶竖的那一根青翠长杆——此长杆约有一丈许,杆体颜色青翠欲滴。
此时这座屋的门前空地上大约围了十多人,男女各半,一个个神色焦急的看向紧闭的大门。
大门里面传出来一阵阵女人的尖叫,声嘶力竭。
门外的人纷纷握紧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椭圆形陶器,左右各有三孔。
从屋内传出来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凄惨,最后竟是慢慢低沉下去,似是全然没了力气。
门外的十多人神色大变,立时动了起来,屋子前后尽皆铺散开,盘腿坐下,举起手中的陶器放在口上,用力的吹了起来。
陶器声音凄婉悲凉,却总能在婉转低沉出听出其中蕴涵的力量。十多人共吹一曲,一种莫名的韵律在空气中蔓延,一种节奏开始控制整个空间。
不知是屋内女人的声音渐渐小了,还是此方小空间被这声音所充斥控制,女人的嘶叫竟然越来越淡。
一曲终了。
余音不绝。
十多人却个个大汗淋漓,眼神颓靡,但当他们抬头望向屋子的那道目光,依然充满着力量与希望。
静寂,死一般的静寂。
在残留的陶器声乐逐渐消散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
众人纷纷围上前去,不敢发一声,目光中尽是期冀与询问的神色。
从门内走出的是一个披散着浓密头发的魁梧中年汉子。
他极力掩饰住自己的激动,看着在外面等候了许久的人们,颤抖地说到:
“生了。”
人群开始骚动,得到了预想中的答案,人们脸上满是遮不住的喜悦。
一个背负弯刀的青年汉子走上前来说道:
“族长,辛苦大嫂了!你回去好生照看。我这次一定要去放倒几个大家伙,今晚开大宴!”
魁梧族长看着负刀青年说道:
“好,此事交给你去办。宰到什么样的东西,就代表你东升有什么样的能力。”
唤作东升的青年紧了紧背后刀,笑着回答道:
“放心吧,族长,那可要让你大吃一惊了啊!哈哈……”
族长看着东升远去的背影,耳边仿佛还在响着他的声音,大吃一惊,呵,让我大吃一惊?我等着。
他又转头看向面前的众人:“嗯,这次辛苦大家了。大家先回去歇息,晚上我会一一拜会。”
转头走向屋内。
屋内一名貌美妇人虚弱的躺在床上,看到推门而出又推门而进的男人,只是露出了及其不已看出的微笑,眉眼一低,便看向放在身边的孩子。
她的孩子。她差点为此付出生命的孩子。
族长轻步快速走上前来,目光绕过还在床边忙碌的苏家太婆,落在了和他夫人周渔一样的地方——他们的孩子。
这个小生命的到来,殊为不易。灵谷一族于百余年前藏身此处之后,人口繁衍便一直是困扰他们的大问题。新生儿的降生数量越来越少。
族长曾派精通命理的郭老夫子仔细调查了原因,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造成如此困境却也可笑,竟然是灵谷太灵所致。
当初为了躲避那场祸端,他们深入最无人关注的西南千里大山,又凭借着一腔勇猛,似一把钢刀,直直插入千里大山最深处,选择了这处地理位置及其特殊的谷地。
谁能想,这便是族人难以有后的最大祸患。
他们变得强大了,是的,此处的灵气以一种极为凶猛的姿态反哺了他们,但是灵气却也极为霸道的影响了他们的生育。有一得必有一失,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好似无上限般强大,只要修炼,便可持续增长,但怀孕却是极其艰难,生育也极为多舛。
现任族长李世阳是他们这一族偷潜此地的第二任族长。对于其余人来说,除了刚入此地在路上被猛兽所伤重伤已死的,还有几个第一批的老人之外,并没有多少二代年轻人。
这时间间隔是百余年。
而今夜族长李世阳的夫人周渔能够历尽坎坷降下一子,着实令族人激动不已。
苏家太婆将一切事宜收拾完毕,走近床前,又附身仔细看了一样孩子。眼神里满是爱意。转头对着周渔轻声说到:
“是个男孩,你好好休息。”
苏家太婆起身,走向族长李世阳,走过旁边时不露痕迹的抓住了他的手臂,示意他跟随前来。
在走出屋门后,苏家太婆看着李世阳,说道:
“族长,恭喜啊,虽说经历了一些波折,但好歹母子平安。这不仅是你们的大事,也是我们这一族的大事啊。”
“辛苦太婆了。”李世阳真诚的回礼道。
“族长,老婆子我还是有点担心,你说这小孩生下来哪有不哭的啊?我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过。”
“嗯…我看没什么大问题。这些年在这谷里什么事没见过?稀奇古怪的多了去了,兴许啊,咱这孩子,也是天赋异禀啊!哈哈……”李世阳大大咧咧的说道。
“唉,说的也是,不过啊,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啊,照顾孩子多用点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张口。”苏家太婆看着李世阳说道。
“好咧,肯定少不了麻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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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升潜伏在一颗树上,背上只剩刀鞘,手中刀斜靠在身子上,握刀的手上沾满了血。他目光凶狠的看着四周,警惕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他伸手撕了一片树叶,放在嘴里缓慢的嚼着,已是深秋,却因为是在大山深处,自然生态系统极为强大,树叶也只是有些泛黄。
周围极为寂静,连风声也在此刻静止。一滴血顺着东升举起的刀无声的顺流而下,滑落到刀柄处,将落未落。而后续过来的细微血流顺着这条血路开始汇聚,终端的血珠越滚越大,终于落下。
“啪”的一声落在了树下的一颗兽角上。
声音不大,传入东升耳中却极为清脆。
东升向下看了一眼,无声的笑了起来。
树下堆了一堆的尸体,飞禽走兽都有。
尸堆下面的血汇聚在一起,在大地上铺满开来。
血腥味极浓极重。
东升暗暗想着:如此丰厚的礼物做诱饵,大鱼啊大鱼,你可会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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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渔看着躺在身边紧闭的双眼的孩子,费力的扭动身体,低头亲吻了他一下,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孩子还未睁开双眼,只是动了动胳膊。
李世阳坐在床边,看着这可爱的孩子,沉默无言,眼中却有笑意。
周渔看向李世阳,说“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李世阳轻声温柔地说道:
“你说呢,起什么名字好。听你的。”
周渔笑了,只是小声呢喃道:“这也听我的啊,这么好啊?”
“我李世阳何曾欺骗过你?这孩子的命是你差点拿命换来的,名字,你说了算。”
周渔看着这个宠爱了自己一辈子的男人,开心的笑了起来。
“深秋冬将至,这孩子,就叫冬初吧。李冬初。”周渔看着孩子,又看了看李世阳。眼中满是询问的意思。
李世阳,直至此刻才激动起来。
李冬初。我李家的孩子。
一个姓氏,将新老两代人的血脉联系在一起,深深刻进生命里。
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在听到李冬初这三个字的刹那,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