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言在木晴的墓碑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起身的时候天色已晚,子言告别木晴,抖掉身上的泥土,迈向青黎的方向。
青黎道,“回去了吗?”
子言道,“我想去母亲居住的小屋看看”。
小资忙道,“族长,今日天色已晚。再说了那小屋长久无人居住,遍布灰尘,连只烛火也没有,族长夜间视物也不方便,还是改日再来吧”。
子言想着小资说的也有道理,何况他一时半刻还不会离开狐族,以后有的是机会,于是应道“也好,阿黎我们回去吧”。
青黎转身时,意味深长的看了小资一眼,总觉得他在隐藏什么。
小资心惊胆跳,生怕青黎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不过现在看来青黎似乎并没有提起此事的打算,他才稍稍放心。
只是还没等小资的心放到底,一温柔的声音让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几位贵客既然来了,不如到寒舍坐坐,虽然寒舍别的没有,烛火还是有几支”。
一中年妇人手中提着灯盏,安静的站在竹林深处,似乎与暗夜背景融为一体,体态端庄、面容娴静。
“小资,你什么时候居然敢左右族长的想法?”温和的语气从那女子口中吐出,却让人不寒而栗。
小资不用看清那人面貌也知道是谁,看来有些事情今天是躲不过了,小资顺势跪下向前方的身影行了礼,“小资拜见夫人”。
青黎这才抬眼细看,这就是那个小资不想让子言见的人?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子言很久之前曾见过这位狐族夫人,不过她已经近万年没有出现,他还以为她早已仙逝。
子言恭谨的叫了声,“大娘?”
中年夫人提灯的手微晃,声音有些低沉,“我没有资格被你这么称呼,若是你不介意的话,去小屋坐坐吧”。
子言道,“好”。
“小资,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山去吧”。狐族夫人看也没看小资道。
狐族夫人已经多年未出现,但她的身份在狐族依旧高人一等,小资就算想阻止也没那个本事,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子言跟着她去,小资心中只盼望着夫人能为狐族考虑,三思而后行。
子言与青黎跟在狐族夫人身后走向竹林深处,他们所走的道路比起白日上山的道路宽敞光洁的多,像是经常有人整理,顺着小路直接从墓地到了竹林深处的一小屋,三四间简单的竹屋,屋前种满了花草。
里面的设施也极其简单,几张桌椅以及屋内正中的佛龛。
“两位请坐”。狐族夫人指了指屋内的竹椅,又亲自给他们奉上了清茶,“竹屋简陋只有些粗茶,还请两位不要介意”。
青黎坐下道,“哪里,夫人是一人住在这里?”
“是啊”。
“夫人不觉得冷清吗?”山下道路荒芜,看来她已经很久没有下山。
狐族夫人笑道,“这么多年习惯了”。
狐族夫人注意到子言进屋后一直观察打量这座小屋,脸色神色又难免暗了暗,“子言,刚才你们的谈话我多少也听到了些,看来有些事情你都知道了?”
子言道,“是”。
手中拿起的茶杯始终没有放到嘴边,又环视了一周屋内,道,“这里、就是我母亲以前居住的地方?”
狐族夫人点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迷离,似是在回忆什么,“你母亲本来是极其喜爱热闹的人,却甘心住在这么清冷的地方——”
夫人像是回忆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没有再说下去,转了话题接着道,“长老们,都告诉你了些什么?”
“无非就是让我原谅瑄牧的话”。
“那你——会原谅他吗?”狐族夫人直直的看着子言,不愿错过他面上表情。
“大娘,你觉得我该不该原谅这善意的谎言?”
“善意?”,狐族夫人嘴角挂着苦笑,“看来他们还是没有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也是,在长老们的心里除了狐族利益,又有什么能入得了他们的眼”。
子言疑惑,“大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都说了,我没有资格被你这么称呼”,狐族夫人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住吗?”
青黎想起小资的话,“听说你是为了在这里陪伴子言的母亲,不过我总觉得小资似乎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他似乎并不想让我们遇见你”。
狐族夫人摇头,“我住在这里是因为木晴的原因,只是不是为了陪伴,而是赎罪”。
“赎罪?”青黎觉得这事倒还稀奇,这整件事听起来,最无辜的便是她这位原配夫人,丈夫被人抢走了,自己还得笑脸照顾抢了自己丈夫的母子俩。
狐族夫人又道,“这是我活在这世上必须要做的事情”。
“你是说长老们骗了我们?”子言有些不敢确信。
狐族夫人看向子言,“他们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狐族,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我和瑄牧,是我们对不起你和木晴,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们,只是还请你不要迁怒于狐族”。
子言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镜长老没告诉我的是什么?”
狐族夫人下了决心将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瑄牧带回子言的时候她就有此打算,只是没想到瑄牧居然会篡改了他的记忆。后来她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面对子言,于是搬到了这里。
如今子言找回记忆,也是时候告诉他事情真相。
“这事要从很久以前说起,我出生在灵狐族以西的赤狐族,生来体柔多病,甚少出门,大约两万多岁的时候,一直断断续续的生病,家里人遍访名医,却依旧不见好转,我不愿余生一直待在赤狐族,便趁着家人不注意的时候跑出了赤狐族,那个时候我已经接受自己的命运,只希望在仅剩的生命中能随心所欲的活着。直到遇见瑄牧,我开始有了强烈的想活下去的愿望”。
狐族夫人的话让青黎心中咯噔一下,此时不知为何她似乎对狐族夫人当时心境感同身受。
狐族夫人又道,“我是赤狐族族长之女,与瑄牧门当户对,我们的婚事也没有过多的阻拦,婚后就那段时间是我此生最美好的时光。没过多久我怀上了樱梵的母亲,可是樱梵的母亲出生以后,我因耗尽太多气血,病情加重。瑄牧请了六界许多名医都不见成效,就连天界的医仙也是束手无策。可是医仙告诉了瑄牧一个法子,说是说不定能有效,瑄牧虽然有犹豫,但还是决定要试一试”。
说到这里狐族夫人看向子言眼满是不忍。
子言亦有察觉,“什么法子?”
“墨狐的内丹”。
子言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满目的不可置信以及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