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车停在城中村时,已经雨过天晴,坑洼的路面经过来往车辆的碾压,更加泥泞不堪。
林薇深一脚浅一脚进入朵朵居住的那条窄巷,推开院门,看到朵朵正吃力的拿着一把大扫帚,清扫院里的积水和落叶。
“朵朵!”林薇轻声召唤着自己的女儿,语气里倾注了说不尽的怜爱。
“林阿姨您来了,我妈正在屋里呢。”朵朵直起腰用小手背擦擦额头的汗珠,稚嫩的声音不忘补充一句,“阿姨我叫刘冬梅,你怎么总喊错我的名字啊?”
“瞧林阿姨这记性,总是记不住冬梅的名字。”说着,林薇上前帮朵朵擦脸上的汗。
每次面对这个雍容典雅的林阿姨,都会令朵朵从骨子里产生一些自卑来,既觉得这个林阿姨很亲切,又觉得林阿姨与自己不属于同一阶层,总之,朵朵会有些不自在,朵朵的身体也会不由自主的躲闪。
无论从骨子里还是到每一根发丝,你都是我的血肉,妈妈和你亲昵一下,你为啥要不好意思呢?朵朵尴尬的躲闪,让林薇兀自生怜,也愈发心痛自己的女儿。
“林阿姨,我带你去屋里见我妈去。”朵朵终于找到托词,摆脱尴尬。
屋里的刘桂兰听到外面林薇的声音,已经迎到院里,“妹子,快进屋去,这鬼天气还让您再跑一趟。”
刘桂兰拉着林薇的手,热情的往屋里让,全无两人上周在学校门口见面时的剑拔弩张。
林薇清楚这都是钱闹腾的。
果然,林薇进屋还没坐定,刘桂兰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所写的申请资助的报告递到林薇手里,嘴里还陪着小心问道:“妹子,您看我这样写行吗?”
林薇浏览了一下,指出了其中的几处不妥,刘桂兰态度极好,立刻加以修改。
直到林薇点点头表示差不多了,刘桂兰赶紧问道:“妹子,我家这种情况,每月能补助多少钱啊?”
林薇心道,即使每月给你再多的钱都会被你打牌输掉,到时候女儿朵朵的生活状况不会得到丝毫改观。
林薇一笑,说:“不是每月都给你钱,而是给你提供一笔创业资金,让你以后能自食其力。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听到不是每月都能拿现钱,刘桂兰情绪有些低落,问:“什么叫瘦人吃一条鱼不如胖人吃一条鱼啊?俺是大老粗,拜托,别整那些俺听不懂的。”
现在主动权掌握在林薇手里,因此也无需再看刘桂兰的脸色行事,林薇说:“你以前不是干过服装吗,根据你的情况,我们机构决定帮助你开一家服装店,门面由你挑选,我们负责为你免费装修,并且替你垫付半年的房租,至于首批进货的资金我们将为你提供无息贷款,你赚到钱之后,再分期还款,你看怎么样?”
虽然现钱拿不到,但是,仔细琢磨一下林薇抛出的新条件,貌似也还不错哟,于是刘桂兰脸上多云转晴,张罗着留林薇吃午饭。
朵朵也在一旁说:“林阿姨,您就留下来吃饭吧,我让您尝尝我的厨艺。”
“你做饭?”林薇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还是个八岁大的小孩子啊!
看到林薇吃惊的表情,刘桂兰似乎觉得自己平时做的不妥,貌似给外人一种自己不疼孩子的感觉,于是说道:“冬梅,回头妈给林阿姨做饭,你歇一会吧。”
“不用!我不累,你和林阿姨在屋里说会话,我很快就做好饭了。”朵朵态度很坚决,似乎非要亲手给这位林阿姨做一顿午饭吃才开心。
“这孩子脾气就是拗!去做饭去吧,注意别烫着自己。”刘桂兰装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
朵朵看样子很高兴,去院子里的水龙头处洗菜,淘米。林薇与刘桂兰继续就这次资助计划的一些细节进行探讨。
院落里不时传来同住一个院的居民与朵朵的对话:“小冬梅,今天做这么早的饭啊?”
“小冬梅,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
从院子里的对话,林薇听出来,这家的一日三餐,似乎都是八岁的女儿做的,这本是躺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年龄啊!
林薇心如刀绞,却又不好发作。
林薇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感,对刘桂兰提出的一些问题一一作答,耳朵却听着冬梅那里的传来的所有动静,深入她的家庭后,女儿的境遇愈发让林薇揪心。
大约过去了半个多钟头,朵朵端着炒好的菜进屋,一盘青椒炒鸡蛋,一盘醋溜土豆丝,随后又到厨房端来一筐馒头,和一锅小米粥。
朵朵说道:“妈,林阿姨,午饭做好了,我们吃饭吧。”
刘桂兰对林薇说,“妹子,招呼不周,简单吃点吧。”
朵朵盛了一碗小米粥递到林薇的手里,林薇突然发现朵朵的手背上似乎有一块硬币大小的烫痕,于是把她的小手拽住,关切的问道:“宝贝,你的手怎么了?”
“炒菜的时候不小心烫的,不碍事的!过几天就好了。”朵朵把手抽回来,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道。
林薇哽咽的叮咛道:“冬梅,以后做饭时要小心一些,你烫成这样子,林阿姨看了心痛。”
朵朵羞涩的笑了笑,又递给林蔚一个馒头,“林阿姨,尝尝我今天早上蒸的馒头,还软乎着呢!”
我的孩子,这顿饭让娘如何吃得下去!
林薇感到自己整个人都接近崩溃了,她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妹子,你不舒服?”刘桂兰问道。
“我心痛!不碍事的,我车里带着药呢,我吃完药就好了。”说完林薇就站起来,同时两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刘桂兰母子不要起身。
出了门,林薇的泪水就夺眶而出,她一路泪奔回到自己的车里,一头埋在方向盘里,嚎啕大哭,她要把对女儿的担忧和思念尽情的宣泄出来。
林薇的哭声不时地引来路人的驻足,一位大妈终于忍不住,敲窗问道:“大妹子,你哭啥?是不是车子被人划了?”
这哪是车被划了,分明是林薇的心被划了,而且被划得支离破碎!
一番宣泄之后,林薇逐渐平静下来,对着镜子简单补了个妆,几分钟后,林薇重新回到朵朵的身边。
吃着女儿亲手做的饭菜,林薇不住的点头称赞:“好吃!土豆丝酸辣可口,青椒炒鸡蛋咸淡正好,馒头喷香松软,好吃!好吃!冬梅的厨艺比林阿姨还要棒很多!”
林薇感到今天的这顿饭,是她有生以来吃过的最最好吃的一顿饭,直至多年以后,林薇依然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