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道：“干嘛？”
戚长缨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此刻暗暗感知，才发觉先前紫华在冥界给她的仙力早已荡然无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他又变回了凡人……戚长缨心底震惊不已，看着他久久不言。
楼世礼见她一脸痴愣，微微皱了皱眉。
两相沉默之际，一道女声自远处传来：“戚长缨——”戚长缨惊回神，一转头竟望见傅连春和乌龟仙人一道赶来。刚才那声音是蕴了仙力传给她的，戚长缨瞪大眼，看那女子的穿着分明该是傅连春，怎么傅连春会用仙法传声？难不成……
戚长缨直直看过去，远远款款行来的二人中，那女子美眸中高华流转、清冷孤傲。她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傅连春就是扶摇仙子，扶摇仙子就是傅连春！
扶摇遥遥望见靠坐着的男子，步履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刚才真真切切是感知到紫华的气息了，那不是楼世礼，而是仙尊紫华！虽然那股气息隔着冥界，颇为微渺，但她绝对不会认错。
轻纱宽袖下的手因为难以抑制的激动轻轻颤动，扶摇紧抿着唇，死死地盯着那抹愈来愈清晰的白影。她缓缓沉下一口气，声音有稍许不稳：“紫华？”
戚长缨一震，果然，楼世礼是紫华仙尊转世一事扶摇仙子早就知道。她忍不住抬头去看乌龟仙人，见他神色平淡、目光黑沉，想来也是知道此事。
怪不得了，戚长缨垂下眼，至今为止的许多困惑如此一来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过去戚长缨还一直想不通——扶摇仙子何以如此在意楼世礼这小小的凡人之辈？乌龟仙人又为何会对他惟命是从？现在想想，原来他们之前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要保紫华仙尊能顺利脱出凡世轮回罢了。
楼世礼看扶摇一眼，沉默不语。
乌龟仙人目光一凝：果然是还没有回复么——
扶摇看到他眼中的陌生漠然之色，微微一窒，半晌，红唇一弯，抿嘴一笑：“楼公子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那一笑完美至极，毫无裂痕。
楼世礼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而后目光如刀子一般飞到戚长缨身上：“先前——发生了什么事？”
戚长缨一吓，他不记得花妖的事了？
“……大人，你不记得了？”
楼世礼沉着脸不说话，算是默认。
戚长缨不安地试探他道：“那敢问大人，都记得些什么？”
他挑眉，坦然自若道：“记得你昨夜潜入我房间，行为不轨。”
扶摇美眸一眯，抬起袖子挡住嘴冷笑一声。戚长缨只觉芒刺在背，顿时哆嗦了一下。
“那之后呢？”乌龟仙人问道。
楼世礼摇头，森寒地望了戚长缨一眼。不知为何，戚长缨心底反倒有几丝难言的欣悦。她轻咳一声，瞄了一眼乌龟仙人和扶摇仙子，声音平稳道：“大人你不记得了，事实上，昨晚我们二人是被一名黑衣人劫持至此的。”
楼世礼斜睨着她，看他目光分明很是怀疑。
戚长缨被他这么一看，险些要因为心虚垂下眼，谁知乌龟仙人竟在一旁道：“大人，此事千真万确。”
扶摇一笑：“不错，连春也可以作证，昨夜戚姑娘意欲不轨之时——确是有一名黑衣人出现。”她在说到“意欲不轨”四字时，美眸中寒气逼人渗骨，戚长缨一见，立马低下了头去。
楼世礼看他们片刻，施力起身，拂了拂衣袍上的尘土：“那黑衣人呢？”
戚长缨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片冰湖：“掉到湖里去了……”
“哦？那这黑衣人又是什么来历，何以要劫持法师跟我到这来？”楼世礼轻轻地俯身质问她道。
这时乌龟仙人出声道：“那黑衣人正是杀死司徒泠和风霜绝的凶手。”
楼世礼乌眸一转：“你又是从何得知他就是凶手？”
“昨夜，属下追赶他时与他过招，他使出了凤于九天，想必不会有错。”乌龟仙人一脸镇静，看得戚长缨目瞪口呆。这乌龟平日里装模作样的，扯谎打诨的本事倒与她不相伯仲。
楼世礼颇为狐疑：“这黑衣人的武功竟有如此厉害，就连你都难以招架么？”
乌龟仙人点了点头：“看他武功路数，倒像是传自西域，与当今各派武学相去甚远，属下不力，让他给逃脱了。”
楼世礼沉默下来，过须臾才面色平淡地开口道：“无妨，此人连杀两名江湖高手，自然不会是简单之辈。”
扶摇柔柔一笑道：“既然这黑衣人已经循湖底水路逃脱，我们还是先回峒来阁吧，想必楼公子也累了——”
楼世礼点头，转眸不经意望了戚长缨一眼：“走罢。”
四人徒步行在这密林小径之中，一时无言。戚长缨抬眸望见楼世礼与扶摇仙子并肩而行，自后瞧去，实在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不由略微出神。千百年以前仙界早有紫华仙尊与扶摇上仙的传闻，这二位论仙位论仙姿都是仙界之中的极佳，登对无比。
想必，楼世礼在回复到紫华仙尊以后，便会回到扶摇仙子的身边了……
戚长缨沉思之际，猛然听到乌龟仙人以仙力传来的密语：“先前你们在冥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给你的镯子反应剧烈，你体内的妖力肯定冲破过封印，不要妄想糊弄我。”
她抬头望了一眼乌龟仙人，见他冷冷望着自己，眼中犹有杀机，当下心头一跳。当初他就想着要将她抓进浮尘塔之时和意欲杀灭她妖力之时，都是这个神色和气势。
戚长缨干笑一下，对着他做了个手势，暗示他等回去以后她会全部据实以告。
乌龟仙人盯住她，半晌才移开眼去。
她左手负在背后，手心全是冷汗——到底要不要把紫华仙尊现世之事说出来？要是让乌龟仙人知道她也知道了楼世礼的特殊身份，他会不会为了灭口直接把她扔进浮尘塔？
戚长缨偷偷瞥了他一眼，依此人的残暴来看，这真的是极其有可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