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角斜斜地挑起一个微圆的弧度，神情似笑非笑，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楼世礼神情从容地将衣服上沾着的茶叶一一拂去：“几日不见，心智不长，胆儿倒是肥不少。”
戚长缨哼一声：“大人，你我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本来就是这样的。”
他屈起手指，摩挲掌心，笑得温润：“我真想知道，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戚长缨白眼一翻：“说到厚颜无耻，比起大人，长缨至多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楼世礼就半仰着脸欠扁地笑：“惭愧。”
她怒瞪他半晌，却见他笑面之下双眸深沉如古井，微微一愣。
“我虽然不通仙力法术，但也能看出真假，加之你那行骗之术实是劣等无比，你以为，我真的会信你那些说辞么？”他看似面色浅淡平静，乌眸却牢牢攫住她的脸，“傅连春也好，乌表哥也罢，那些缘由全是你编出来的，事到如今，你还想继续骗下去么？”
他忽然如此直接是戚长缨未曾料到的，她握住拳头，闭唇不言。
薄光落在她眼窝上，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如同羽毛一般。楼世礼凝视她半晌，缓缓靠近，叹了口气道：“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淡淡一句话，却暧昧如撩拨轻纱，引得她心尖一颤。这种感觉，对她这诗笺化成的百年小仙而言，实在是陌生。
“我……”她抬眼神情迷蒙地看他，对上那一对绝艳的乌眸，忽然有些害怕，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不知为何心里竟泛起隐隐约约的酸涩与愧疚。
他看在眼中，略一抿唇，双眸潋滟处闪逝过不易察觉的温柔之色，面上却是漫不经心的笑：“看来你这女人也不是全没有羞耻心。”
戚长缨闻言，面色一变，大眼瞪如铜铃：“你这人！”她面上气他故意用暧昧态度作弄自己，心底却不由得松了口气。
四目相对之间，一道白影肃杀地落下。乌龟仙人望了戚长缨一眼，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藏寒锋，叫她浑身一凛。
“你怎么来了？”楼世礼敛了笑意。
乌龟仙人转身俯首，声音不疾不徐：“许家有人在沈家堡被擒。”
戚长缨闻言一惊，楼世礼淡淡一个挑眉：“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前，”乌龟仙人道，“是个女人，会点武功，不过很差，立刻便被沈家堡的人拿下了。”
“女人？”
“是许霄平的表妹，她在沈家堡外出言挑衅，出手伤人，被沈家堡的下人擒住了关在沈家地牢。”
“她伤了什么人？”楼世礼皱眉。
“一个牵马的下人，背上挨了她一鞭，性命并无大碍，”乌龟仙人一顿，有意往戚长缨身上看了一眼，“沈堡主想请大人你过去相商一二。”
这个女人若单是出手伤人，堂堂沈家堡堡主又何必要请楼世礼过去商量？想必，这之中另有蹊跷，戚长缨心道。
他们三人赶到沈家堡地牢时，冯霄练早已被迷晕了过去，而且被五花大绑。
沈裂锦见到他们，眉头微微舒展。
“堡主，发生了什么事？”楼世礼问道。
沈裂锦抬起手，摊开掌心，显出一块银白色绸缎料子，戚长缨一见便觉十分熟悉，待看见那绸缎上绣着的“兵”字时，悚然一惊——是玄天兵书的封皮！
楼世礼眼睛一眯，望向沈裂锦，沈裂锦点了点头。
“这个女人什么来历？”楼世礼问。
“她是三叶剑冯御庭的独女，许回鱼的外甥女，”沈裂锦道，“这女人家世尚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武功也是平平，没有想到她身上会藏有惊世秘籍的线索，公子，你怎么看？”
楼世礼淡淡道：“就算她身上没有秘籍，必定也对秘籍之事知道一二。”
沈裂锦点头：“从这女人嘴里套出线索的方法不少，不过，她毕竟是冯御庭的女儿，又是许回鱼的外甥女，沈家堡如若真对她严刑逼供的话，恐怕我沈家堡今后就要与冯家、许家交恶了。”
楼世礼开了扇子，优哉游哉地摇起来：“堡主哪用得着动真格，这种小丫头，吓一下便全吐出来了。”
“公子的意思是——”
“在下听闻，贵堡之中有西域毒蛊，受术者往往满面奇痒无比，抓挠流血直至毁容破相。”楼世礼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家常琐事一般，听得戚长缨毛骨悚然。
沈裂锦面色微变，猛然盯住楼世礼的脸，默了片刻方道：“这蛊毒的厉害之处，恐怕公子你还未见识过，并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拿来用的。”
楼世礼道：“堡主误会了，这蛊毒何需施用，只消拿来吓一吓这女人便行。”
沈裂锦惊讶：“若让这女人亲身体验一把的蛊毒奇痒的剧烈痛苦，又如何使她害怕而从实招来？”
楼世礼一笑，伸手一指戚长缨，慢条斯理道：“放眼现世，除了她，世间女子都视容色重逾性命百倍，堡主只要让这位冯姑娘知道这蛊毒会叫她容貌尽毁、死相惨烈便好。”
沈裂锦看着戚长缨愣了片刻，了悟道：“原来如此！”
戚长缨好半天才发觉自己又无端端地被姓楼的骂了，不由怒从中来，提起脚猛踹向他小腿肚子。楼世礼眼疾脚快，迅速抽出了脚去。
戚长缨踩了个空，冷冷瞪他一眼，有意重哼一声。楼世礼好似没有看见似的，继续从容地摇他的扇子。
沈裂锦看这二人一来一往，不同寻常，不由得在一旁高深莫测地笑。
冯霄练被一盆冷水生生泼醒，睁眼迷蒙间望见他们三人，声音尖锐道：“沈裂锦，你竟敢这么待我，我爹和我大伯一定不会放过你！”
沈裂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冯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分明是你不请自来，硬闯我沈家堡，我这么做只不过是为让你消停一会儿罢了。”
“哼，沈家堡作恶多端，如今又胆敢冒犯本姑娘，总有一日，会被我爹和我伯父合力铲平！什么金墙银壁，全是狗屁！我随随便便就进的来，这沈家堡果然是徒有虚名，”冯霄练还欲说什么，转眼看清戚长缨的脸，立刻面色大变，两眼圆睁，“妖……女，你这妖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