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诗会这一日，戚长缨一大早都是慢慢咧开嘴笑醒的。她循惯例信步到相府的小厨房去用早饭，一进门，阿毛从菜架子上对着她一跃而下，她不闪不避不惊叫，还破天荒地朝着阿毛温柔一笑，吓得阿毛喵呜一声赶紧撒着短腿跑开了。
厨娘看见戚长缨来，眉开眼笑：“小戚今日心情不错啊，昨日没见你来厨房，我还以为你是病了呢！”
戚长缨乐呵呵地应道：“哪有，昨日是大早上有事没赶得及来吃大娘你的好菜。”
厨娘伸出壮硕的手臂搂了一下她的腰：“啧啧啧，我还没见识过你这样好吃的年轻姑娘，不过年轻就是好啊，怎么吃都吃不胖，瞧这细腰……”
“胖点也无所谓，尝不到大娘您的手艺那才是亏大了！”
“听听，嘴跟抹了蜜似的，”厨娘一伸手在戚长缨屁股上揪了一把，“不行啊，这儿肉还是太少，下回大娘我给你做些油水足的补补，这么瘦不好生养，女人啊，屁股大才有福气啊！”
戚长缨瞧见小木几上数碟小菜，眼睛贼贼地转，厨娘见了笑拉着她过去坐下，替她摆上一副碗筷：“吃吧吃吧，我今天特意多做了些，你尽管吃也好将昨日没吃成的补回来。”
“多谢大娘。”
戚长缨正在心里感动得涕泗横流，吃着吃着发觉有些不对劲。
她夹一片腌黄瓜，大娘坐在对面望着她笑一声，她一顿，继续吃；夹一块豆腐，大娘又笑了一声，她再顿，继续吃；夹一片肉，大娘连笑三声，吓得她差点从小板凳上掉下去。
“大娘，你有什么事儿？”
厨娘眉梢弯弯的，脸上的油光蹭亮蹭亮，有一点不好意思道：“小戚啊，大娘问你，你今年几岁啦？”
“五百岁不到一点吧。”
“啊？”
“哦哦不，我是说今年差不多……十九了。”
“都十九了，说大不大，不过说小也不小了，该是嫁娶的时候了，大娘搁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有了。”
戚长缨嚼着满嘴的肉片，含糊地应了一声附和她。
大娘继续道：“你看看你这么好的胚子，这么水灵的姑娘，可别错过了大好的时候，要不要，大娘给你物色一个好的？”
戚长缨差点喷出来。
大娘又道：“其实啊，我心底下，倒是有一个人选——小戚，你记不记得我侄儿二牛？他上回来给我送过东西的，你应该看见过。”
戚长缨隐约记得那二牛是个体格魁梧的大汉，样貌却不大记得清了，当时她只顾着吃，没有留意。当着厨娘的面也不好意思说不记得，就含糊地点了点头。
厨娘一只手按住小木几，身体往戚长缨这边倾过来：“你觉着，他怎么样？”
戚长缨拿起帕子擦了擦嘴上的油：“这个，待我再想想，再想想……”
厨娘以为她是害羞了，笑得更厉害：“也是，我突然问你也是急躁了些，没事，你慢慢想，啥时候想好了就跟大娘我说一声，总之我那侄儿是中意你的，一切就看你的心意了。”
厨娘道：“不过今天阿毛真是奇怪，到点了还没出来晒太阳，莫不是病了吧。”
戚长缨干笑一声：“怎么会呢……”
戚长缨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想蹭点吃的真不容易。她慢悠悠地往自己的屋院走，走了一会儿，听见女子的哭声。仔细一听，是从大门那边传来的。这声音听着实在伤心，她听着不由生出几分好奇，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往那边过去了。
走到相府大门前，戚长缨看见一个身穿白色丧服的凡间女子跪在地上哭。那女子样貌清秀可爱，哭起来颇为楚楚动人，一身白衣反倒衬得她俏丽。
“这位姑娘，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跪在这儿哭啊？”戚长缨问她道。
那女子望见戚长缨，愣了一下，有些戒备道：“你是——”
“哦，我是相府打杂的。”戚长缨随口胡诌道。
女子神情一紧：“那姑娘你能不能帮我去求求丞相大人，求他见我一面。”
戚长缨上前扶起她：“那你先起来，你这样跪着要是晕了过去，姓楼的，哦不，丞相大人铁定会差人把你抬回去，到时你就更加见不到他了。”
女子点点头，由她扶着缓缓站起来，抽泣了一下道：“我叫翠羽，是布庄王家的丫鬟，大人该还记得我。”
“布庄王家？”戚长缨想起来上回那命案中死的一位王家小姐，“你跟那王幼冉是……”
翠羽听到小姐的名字，更是泣不成声：“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我家小姐她……呜呜……死得不明不白，我来就是想求楼大人给她一个公道啊……”
戚长缨有些奇怪：“那案子不是要结了嘛？”
“那禽兽是柳大人的儿子，我才不信官府里的那些贪官！我可以作证的，前几回那禽兽三番四次到我们王家来找我，有一次还找人将我掳了去，我那时还以为他是想……谁曾想他是对我家小姐动了心思，想通过我接近我家小姐才是真的……都怨我，要是早些说出来，我家小姐也不会这么不小心……都怨我……姑娘，求求你去帮我求丞相大人出面吧，告诉他我能作证那禽兽蓄意谋害我家小姐！求求你了！”
戚长缨摇了摇头，这女子虽然是傻些，但是对她的小姐还真是有情有义，她道：“丞相大人不愿见你吗？”
“我不知道，”翠羽神色黯然，“开门的说大人不在，要我回去。”
“嗯……你且坐会儿歇歇，我去里面找找他看，若他真是不在，你也只能先回去，”戚长缨道，“你这样跪在他家门前哭可不是个事儿，被人瞧见了这楼大恐怕晚节不保啊……”
“你说谁晚节不保？”楼世礼穿着官服，似乎是才刚从宫中赶回府，他脸轻轻地抬起一点，眼睫向上一翻，斜睨着戚长缨。戚长缨镇定地应他：“长缨是怕大人的一世英名受人误会，长缨受大人恩惠如此之大，怎么敢咒大人您晚节不保呢？”
楼世礼不以为意：“我倒不知道你还会替我考虑名声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