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黑暗渐渐亮起,我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凿刻繁复的图画:一个三目巨人左手持戟、右手拿大刀,怒目圆瞪正视前方,天空中电闪雷鸣似有滚滚鼓声响彻天地。我仿若置身画中一般,身临其境的真实、遥远、足有十座大山般的压力排山倒海而来。
我在这里足有百年之久,以手顶天以脚撑地,牢牢扎根在大地之上。
然,忽一日脚下大地消失,我坠落进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中,想大声呼喊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就如哑巴了一样。
“呼——哈——这是在哪?”
我猛然睁开眼急喘一口气,眼前依然是灰蒙蒙一片,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轮廓。
阿助学长向我走来,伸手试探我的额头,而后缩回手,道:“醒的很快嘛……我还认为你要睡很久……”
很快?“我都感觉过完一辈子了……从来没有那么心塞过,好累……”
我把晕死后看到的、听到的说给阿助学长听,后者很认真的看着我,静静聆听。
“这是濒死体验,一种死亡时候的精神主观感受,没什么大不了的,”阿助学长开口安慰我,“世界上有很多濒死体验的案例,包括我曾经也在经历过的一场灾难中有过这种死亡回忆。”
他虽然是在安慰我,然我话中的重点并非对濒死体验感到惊奇,而是我所看到的事情和对时间真实的感受——人的一辈子怎么可能在十分钟之内经历?
世界上关于濒死体验的文字和影视音响记载很多,但几乎都是回忆一生所经历的、难忘的片段,或者精神来到外太空,以上帝视角俯览整个世界。却没有一个像我这样,真实的看到和感受到现实中不存在的人、事、物。那个持戟拿刀的三眼巨汉,就像神话传说中的二郎神杨戬,又像三国中的传奇武将吕布和关羽,似是而非。
甚至,我一度认为他就是我的先祖,我不知道几百、几千、几万,甚至几亿年前就去世的先祖,为了不甘的命运向天抗争、与地做对,将这一份执念刻入血脉,遗传给千千万万代的后世子孙。
我发出轻笑,嘲笑自己的想象力丰富——在这种静谧、黑暗的环境中,也就只剩下想象力还在蔓延,如果什么都不去想,我觉得自己一定会发疯的——然,冰冷的风刮在我的皮肤上,深入骨髓的寒冷让我不禁冷颤,也瞬间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哪来的风?”
阿助学长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突然抬起头看向我——准确的说是看向我的背后——渐渐张大嘴,差点儿惊呼出来:“好大的雾……地底哪来的雾?”
我转过脑袋,也看到了让人惊奇的一幕:滚滚烟雾自远处涌来,那烟雾不仅灰白色与周围环境完全不同,甚至还发出微弱的光芒,就好像故意要让人看清它们一般。更重要的是,在光芒中我终于看清了这一寸方圆的景象:棕红色的青苔爬满石壁和地面,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湖泊在风中荡漾开层层涟漪。
然而,滚滚白雾所过之处,棕红色的青苔瞬间就变成黑褐色,好像枯死了一般。
“学长,我们快跑,这雾中有毒……”
我和阿助学长后知后觉,匆忙起身准备逃命。
我可不想刚从高空坠落中捡回一条命,转眼就要死在神秘的毒雾之中,那种死相一定很难看,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我人生的句号才不要是一副腐烂的臭肉。
“沿着水边跑……”
这个地下湖不知道有多大,总之我只记得自己沿着水边跑了好久,跑到将近虚脱,跑到双腿已经麻木只能够机械的重复奔跑的动作,跑到重重跌倒在地,看到那滚滚浓雾依然对我两紧追不舍,最后终于弥漫上我的双脚,沿着皮肉爬上我的两支小腿、大腿……那种痛已经不是剧烈就能够描述的了的,那是痛入灵魂深处——脑袋中清醒的感觉到自己的皮肉被浓硫酸慢慢腐蚀,那简直比地狱的酷刑还要让人终身难忘。
然,就在我感觉自己即将被毒雾吞噬的时候,阿助学长一把扛起我‘噗通’一声扔进水中,接着他自己也飞快跳进水里。
我睁大眼睛,湖水刺激眼球的那点难受很快就适应了,我看到暴露在衣服外的双腿,长满乒乓球那么大的毒气泡,遇到水以后一个个炸开,几缕灰白色的烟雾逸散出来,消融在水中。
最后我的肺缺氧的实在难以忍受,终于不顾阿助学长的劝阻,把脑袋伸出水面。
“呼——哧——”
清凉的空气中带有甜味和花的芬芳,这一方空间中再没有滚滚的浓烟、灰白的迷雾。
“学长,没事了,我们上岸吧。”
回到岸上,我的双脚已经不再那么疼痛难忍,大小腿上被毒雾烧灼出的毒泡已经被水溶解的差不多,几乎都已经治好,只还剩下一片片血红色的印记,证明那儿的皮肤曾经受过伤。
“我只希望不要留疤就好……”我半开玩笑的说道,“我想应该不会留疤的。”
其实在心里我还是很注意这个问题的,如果脚上留下这种大片大片的红印甚至是伤疤,以后到夏天我只能耐着热穿长裤,到了海边也不敢游泳,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这种没有玩乐和趣味的人生,应该不是我需要承受的考验。
“我们还是考虑一下以后吧,总不可能一直被困在地底……”阿助学长关心我伤势的同时,也对我两未来深深担忧,“之前这一阵风来的很古怪……”
莫不是有妖怪吧,难道学长你想说这个?这里可不是西游记。
“既然有风,而且起风的时候湖水也在向一个方向流,这里一定有路通向地面。”
问题是,我和阿助学长都没有去注意风向和水的流向。
“走一步看一步吧,等下次起风的时候注意一下就好。”
我蹒跚爬起来,在阿助学长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前行——我们掉下来的地方已经回不去了,因为在逃跑的时候,早已不知跑出多远,更何况我和阿助学长都没有指望会有人下来救援——这里是地下几公里的所在,人类挖掘的记录也仅仅只有四公里而已,这点完全指望不上。
然而,我们并不知道,在这个黑暗的地底,竟然有那么多奇诡的‘事件’等待在前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