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吹得人身上都是凉飕飕的。
“失礼了。”帝云深将梨书放下来。
梨书摇摇头。目光,只是盯着屋内。
帝云深很聪明,将她搁在了屋顶上,正对着梓烟宫正殿的大门。
里面的情形,看的是,一清二楚。
内室里,放下的是层层的帷幔,遮住了。
帝乘兮身上着的是明黄的朝服,想必,是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更换,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吧。
屋内女子的叫喊声越来越弱,帝乘兮将桌上的茶盏狠狠的掷在地上。
就像,方才,她摔落的那个杯子一样。
脚边,更是战战兢兢的,跪了一排的人。
“恭喜皇上,恭喜皇上,生了,生了。”一个嬷嬷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欣喜的跑了出来。
帝乘兮明显的一放松,随即跨步,进了内室。
那个孩子,他看都没有看一眼。
梨书不长的指甲,全部嵌入了手心的伤口里。
鲜血,一滴一滴,慢慢的低落,却毫无知觉。
果然,还是屋内躺着的,才是最重要的。
梨书牵了牵帝云深的衣袖,声音嘶哑:“我们,回去吧。”
整整一夜,棠梨宫的宫灯,合着梓烟宫的宫灯,亮了一夜。
梨书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伤口,混着冷风,也是一夜未眠。
直到早晨的阳光射了进来,照在了梨书的身上,她才幽幽的睁开了眼睛。
今日,果然是一个大好的艳阳天。
梨书撑着身子,左手压到了床栏上,尖锐的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清醒了不少。
“娘娘,您怎么醒了?”听到梨书起身的声音,晚霜端着东西,赶忙的进了来。
梨书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手心。
眼睛十分的干涩,疲惫。
却是是有些,惨不忍睹。
“嗯,睡不着。”梨书挪了挪身子,躺了一夜,身子都麻了。
“呀,娘娘,您的手,奴婢还是去请个太医来瞧瞧吧。”晚霜凑近,才看见梨书的左手。
干涸的血迹,染着白色纱布,已经变成的暗红色。隐隐约约之间,还有着少许的血液,在慢慢的向外渗透,混着原来的血液,触目惊心。
“没事的。这会儿,只怕所有的太医,都在梓烟宫吧。”梨书扯了扯嘴角,发现笑不出来。
“娘,娘娘。”晚霜一时语塞。
她原还想着,瞒着一会儿,看来,是瞒不住的。
“娘娘,今儿个早晨,皇上,免了秦妃娘娘的禁足。”
“嗯。”梨书轻轻的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听见了。却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孩子都出世了,免了禁足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晚霜盯着梨书看了许久,发现她已经在发呆了。
咬了咬唇,决定还是尽数告知的好。
“娘娘,秦妃娘娘诞下的,是皇子,更是皇上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的子嗣。”
皇子?
那还不就是未来的太子么?
秦妃,当真是如愿以偿了。
梨书的心里,就像是有着猫的爪子,在慢慢的,小心的挠着,力气不大,却让人难受至极。
等等。
梨书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
她没忘记,她是怎么来到这西沧的。
耳边的那个声音,让她救人,送她穿越。救得,正是秦妃肚子里的孩子,秦妃的,女儿。
那个孩子,是声音主人的,爱人。
怎么会,是个,皇子呢?
梨书端在手里的茶水,慢慢的凉了。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心里慢慢的浮现,逐渐,清晰。
秦妃,莫不是,换了孩子?
她想要一个儿子,一个,可以继承皇位的孩子。
嗡。梨书的脑子一片混乱,眼前猛地一白,亮的眼睛,有些难受。
那个许久未曾出现过的声音,再一次的,出现在了,梨书的耳边。
“孩子我已带走,妄自珍重。”
虚无缥缈,荡荡悠悠。
就像是从天边传过来的一样,偏偏,又是响在,她的耳边。
梨书一惊,下意识的抬头,“你,什么意思?”
“娘娘,您怎么了?”
面前的,还是晚霜的面庞,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没。没事。”梨书往嘴里灌了口茶,冰冰凉凉的,直入五脏六腑。
手里的杯子,被捏的,更紧了。
妄自珍重。
以后,不,包括从前,都没有人再会助她。声音的主人,已经离开,带着他最想要的东西,离开了。
而她,却只能永远的,留在这西沧皇宫。
还有,那个孩子。
不是帝乘兮的骨血。
“晚霜,我出去走走,别跟着我。”梨书越想越烦躁,心里面就像是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
这孤零零的棠梨宫里面,压抑沉闷的氛围,让她难受极了。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脑子里,此时此刻,只存了一个想法。
她要离开,离开这个破屋子。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还没有等她出去,就在院子里撞上了帝乘兮。
身后跟了许许多多的人,当然,旁边还有一个奶娘,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梨书的心,猛地纠了一下,堆起脸上的笑意,盈盈下跪:“皇上吉祥。”
这时候,他不是该在朝堂,或者,秦妃宫中么?
帝乘兮表情淡然,没有多兴奋,只是伸手,搁在了梨书的臂弯下,将她直接的从地上拖了起来。
梨书低着头,有些闪躲。
一夜没睡,又迷迷糊糊的哭着,眼睛又红又肿,还有着两个堪比熊猫的黑眼圈,她现在的样子,一定是狼狈极了。
“怎么受伤了?”帝乘兮抚着梨书的左手,轻轻的触上了她手上的纱布。
殷红的血迹,透过纱布,干涸。
着实有些吓人。
梨书不动声色的收回胳膊:“皇上来臣妾这儿,有什么事么?”
帝乘兮的眸光暗了暗,摆了摆手。
一侧的奶娘抱着小皇子,疾步走到了梨书的面前。
刚出生的小娃娃,眼睛都没有睁开,还是只是皱巴巴的,有些难看。
可是,这不是他的孩子;但只要他认为是,那就是了。
梨书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了一股厌恶之意。
总归,这就是他与秦妃的孩子。
“是你救下了秦妃与这孩子,替他取个名字。”帝乘兮示意奶娘,将孩子让梨书抱着。
梨书看着逼近的小娃娃,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没有说话。
“娘娘,皇子这一辈,该是‘苏’字辈了。”尉迟陌猛地出声,好心提醒。
梨书皱眉。取名?她有答应么?这么皇恩浩荡的事情,干什么要她来做?
“皇上,臣妾担不起着殊荣。”抬头对着帝乘兮,皮笑肉不笑的。
她一点都不想与这孩子,牵扯上什么关系。
“朕让你取,你就担得起。”帝乘兮看见了梨书红肿的双眼,没由来的一阵烦躁,语气,也微微重了些。
这是,非要逼着她?
“那就叫帝苏厌好了。”一个让人讨厌的孩子。
“帝苏彦。好名字。”皇帝还没开口,就有人开了口夸赞。
好名字?梨书瞟了一眼说话的人。
是秦妃的人。
她确定她真的听懂了?
帝乘兮定定的看着梨书,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几秒。梨书也不怕他,带着微微恼意的眼睛,一样死死的盯着他看。
看什么看?他不是让她取名字么?
呵。帝乘兮竟然嘴角微弯,心情竟是颇好:“果然是好名字。”
真能装。
梨书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句。
他分明是听懂了的。还故意歪解。
梓烟宫。秦妃。秦暮烟。
她刚刚生产完,身子还极为的虚弱,此刻正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身侧,是侍奉着她的大宫女柳絮。
“柳絮,皇上呢?孩子呢?”
柳絮轻轻的将补气血的药碗递到秦暮烟的面前,扶着她轻轻的坐起来。
“娘娘莫要担忧,皇上已经抱着皇子去了棠梨宫。”
棠梨宫?
秦暮烟喝药的手,突然的顿了下来。
手里的药,也是溅上了几滴在手上。
柳絮一向是个心思敏捷的,见着秦暮烟这般,当即拖慰道:“娘娘,皇上是什么意思,您还不清楚么?”
秦暮烟轻轻的靠在了床栏,眯了眯眼。
是了,她怎么会去怀疑那人的心思呢。他想做什么,她向来都是知道的。
这次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是她多心了。都说一孕傻三年,她不该去揣测的。
她会信他,他们相伴了这么多年,又怎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梨书而出什么偏颇呢?
不会的,必然是不会的。
秦暮烟轻轻的拖慰着自己,身体的疲倦让她又是缓缓的睡了过去。
梨书瞪着眼前的小娃娃,眼神颇为的怨念。无奈襁褓中的孩子太过天真,只知道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与梨书大眼瞪着小眼。
对视了一会儿之后,梨书败下阵来,掏出手绢,擦去了小彦嘴角的口水。
“喂,小子,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啊?”梨书伸出手指,戳了戳帝苏彦的脸颊。
娇嫩至极的皮肤,真是吹弹可破。
帝苏彦手舞足蹈的,完全不明白梨书在说什么,只知道张着嘴咿咿呀呀的。
“跟你说你也不明白。”梨书无奈。
帝苏彦。这皇子的大名,还真就被这么敲定了下来,更是已经被史官记录在案了。
梨书表示,她也是颇为的不解。
明明是他和秦暮烟的孩子,却偏偏让她来取名字,还顺带着,将这个惹人厌的小娃娃,塞进了她棠梨宫。
美名其曰,是她救了这孩子,理应如此。
其实,不就是把这个破拖油瓶扔给了她。然后,帝乘兮那厮才好和他的女人恩恩爱爱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