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名叫“里里”的孩子,他说他不是人,也不是任何生命,是N个原子的一种存在,我暂且叫他“里里”好了,反正他自己说叫“里里”,可秀夫看到的和我看到的是否一样?我想考核一下秀夫,正想发问,见秀夫和伊伊库玩得开心。
“伊伊库,你猜测一下,我这手里面藏有几粒?”秀夫嬉笑着问,握着一个拳头,发现他在这个世界里已经不再需要我,可以自由地做他想做的事。
伊伊库说“三”,秀夫摊开手掌是两个糖果,两人在那里笑个不停。这糖果是哪里来的,我往他坐的桌子上一看,确实有一个糖果盒,我看这边也有,不知道是因为先有糖果才有糖果盒,还是先有糖果盒才有糖果,我不得而知。里里则在一边跟我聊天,我很反感这个四十多亿岁的老孩子,虽然他长相年幼,但毕竟比我年龄大,是一个真正的“老头”,从内心接受不了他的年纪,最主要的原因他竟然以一个医生的态度对我“研究”起来,看看我的牙齿,又把眼皮翻开来看看,好像在给我体验,当他要检查我的腹部时,我打了一下他的手,他就在那低着头“咯咯”地笑:“这太阳系生命真是逗极了。”
“你不也逗吗?拿别人的身体开心,我又不是让你来检查,你这样对一个生命摸来摸去的经过它的同意了吗?”我说。
“哦,好深奥的道理,是你们自己制造的这些道理吗?”里里吃惊不小,盯着我看。
“是的,每个生命,它都有自己的独立和尊严,它不喜欢被别人摆弄扣押和囚禁,它们喜欢群体,喜欢爱和尊重,但也喜欢单独自由。”我说。
“嗯,生命确实不简单,特别是象你们这么高级的生命,要不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忙呢!”
“你们忙?”
“太阳要发出这么强大的光可不容易,还不是为了恰到好处地给你们温暖,多一点不行,少一点也不行,我们就做这些事。”里里说。
“你们是上帝?”
“上帝?哦,我知道你在说谁了,一位神,宇宙之神,或许他存在,但我们不是他。”
“哪你们到底是什么?”我问。
“跟你们一样。”
“生命吗?太阳里面还有生命?”
“确切地说是原子的生命,我们是太阳原子。”
“太—阳—原—子。”我念着这几个字,好像不知道原子是什么,脑子里想着太阳中只有氢原子,它们是这些原子的化身吗?而原子很小,看不见的,怎么可能这么大呢?
“当你自己也变成原子时,我们不是一样大了吗?”还没有等我提问里里便为我解说。
“我也是原子?”我看看自己的身体一点也不象原子,还有秀夫、米勒,他们也不象是原子的样子,我说,“我们都变成原子了吗?”
“是的,我们都是原子才相遇在太阳里面。”
“那我是什么原子?”
“一堆氢原子!”
“我是人,生命体,不会只有氢原子的?应该还有其它原子,如碳、氮这些重要的原子。”我问。
“那你还想要什么原子?在太阳里面,你还会是什么原子呢?”,
“氦、碳、氧、鉄,”我说,“我的身体不能只有氢原子?你把我只燃烧到只有这些小原子,让我怎么去复原,我不想永远留在这红色的地方。”
“你们可以随时回去。”
“真的?”我惊喜不已,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出去的方向,问,“出口在哪儿?”
“你怎样进来,就怎样出去,既然你不想留下来,我就不陪你玩了。”里里说着走开我身边,然后扑向天空,进入火焰中,我最害怕这种情景,大声告诉他:“我们是人,不是太阳神!你把我们弄回去!”
我走过去找秀夫,发现他跟伊伊库在不远处的花丛中捉迷藏,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我,好像世上已经没有我这个“艳”了,可我不能丢下他自己离开,还有米勒在“床”上呼呼大睡,他们倒一点也不急的样子,可我越来越不想呆在这个所谓的“太阳中心”,我茫然地站在原地,回忆着自己来的路,一种能变化撕裂的痛苦的路,这条路除了头顶上的天空没有其它路可走,可我真不想重新走一遍。
我坐下来,心想,我就是找到了出口也不能一个人回去,秀夫和米勒怎么办?如果我们各自走散,那就不能一起回到月球。
我去找秀夫!远远对他喊:“秀!秀!一一”
秀夫回过头来,愣愣地站着,茫然地望着我,好像不认识我似的,一种心痛莫名地笼罩了我,我快步上去,抱住了他:“秀夫,你怎么了?”
“怎么了,艳。”他平静地说,然后笑着望天空,“你看,这天空真的很美,蓝天白云的。”
“是吗?”我惊愕不已,因为我们看到的天空颜色不一样。我看到的天空是火焰的世界。
我挽上秀夫的胳膊,不管我们对世界的观察有什么不一样,我得紧紧抓住秀夫,不要让他离开我的身边,一刻也不能。
“艳,你怎么变得这么年轻了?”秀夫侧过头来问,“我差点不认识你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我好生疑惑,秀夫是不是病了?
“是啊,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
“回来?”难道这里有我们的家吗,我不能相信,可在这神志混乱的世界里,说不定也有我们的家。
我跟着秀夫一路走去,两边的红色渐渐褪去,树木和草的颜色越来越清晰,终于,我看到了一个地球上应该有的小径,繁枝错落间,有一个宁静的角落,一间温馨的房子,里面透着灯光,我抬头一看,天空也暗了下来,红晖如同夕阳,宁静而温馨,我忽然明白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地球家园!这个幻觉可真够厉害的,我不能上当,这个人不是秀夫!
我回转身向原来的路跑去,哪怕前面都是烈火,我也要回去。我发现自己确实已经很年轻的样子,脚步很轻,身体也充满力量,直到跑不动没有路了,我才停下来,望了一眼天空,在幕色中有一个火焰的洞在旋转,我想那里就是进去的空间,用手一伸就被吸了进去,又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和扭曲,差点透不气来,除了意识,这个世界好像已经没有了肉体这种东西。
我不知这个过程自己是不是也和米勒一样在火焰中奇丑万分,那一双空洞黑色的眼睛没有生命的一点点气息,连死亡的恐惧都已经没有,是谁在这样残害我?难道是那个名叫“里里”的原子,我非得掐死他不可,可没有半点人的力气。
终于,当两团烈火开始结合的时候,我被解脱出来,掉落在那一片淡红色的区域,或称为地上。
秀夫上来一把抱住我,满是泪水,哭着说:“艳,你怎么会去上面的天空,疼不疼?”他抚摸着我的脸,看来秀夫吓得不轻,他一定看到了我在火焰中变形扭曲痛苦空洞的样子,想帮我却帮不上,就象我们那会看到米勒那种惨样。
“嗨呀,她没有事,刚才让她参加了聚变反应,休息一会儿会好的,来,喝口水。”里里在一旁说,随手拿过一瓶水往我嘴里倒,呛得我差点死去,秀夫上去和里里打了起来,可那里是这个“原子精”的对手,这时,伊伊库走了过来:“好了,好了,别闹了,既然他们不想留下来,我们也不能强迫他们,里里,我们请他们吃饭,他们来到太阳中心也不容易,我们要好好招待他们。”
秀夫扶着我走,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里里在前面回过头来对我一声冷笑:“哼!”
我真恨不得掐断这个孩子的脖子,他可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十足的老头!伊伊库也回过身来扶住我说:“艳,你别怪罪里里,他这是喜欢你才这样对待你的,他只是希望你留下来,可你却急着要走,‘既来之,则安之’,时候一到,我们会送你们回去的。”
我没有力气,说不出一句话来,嘴好像被人缝合了似的张不开,只是还能轻声咳嗽,头发凌乱,眼睛很倦,头也昏沉沉的,想有个床躺躺。他们确实也把我扶到了一张床上,让我躺下,我感觉自己又老了十年,差不多不会动了,腿脚僵硬,没有一点活力,秀夫在一边看着我不停地抺泪,爱怜地为我擦去眼泪,大概那里挂着泪水,其实我没有哭,只是不能动弹。我心里想要安慰他,却说不了一句话。
“快拿酒来!哈哈哈……”我听见了米勒的声音,那么响,差点震了这个世界,他怎么变得这么豪气了,还喝酒?我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那个方向,原来那一群人在我身边几米处吃喝玩乐,米勒正举着酒杯痛饮,里里还把酒淋他头顶上,瞬间,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