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我们住在一起,她睡床上,我和秀夫睡在地毯上。两天后她厌烦了这里的饮食,不想再吃面包和包装食品,虽然都很有营养也柔软,可她说很想喝粥,这是一个老人最简单的要求,可在月球上真的很难。我把干米饭(煮熟的米饭烘干)用温水泡开,再用电水碗煮一下,和着一点酱菜给她吃,她吃完后笑着说:“这是我来月亮里吃得最和胃的一顿。”
看到母亲总算吃了一顿舒服的,我不禁心里也安慰了一些,月球上条件有限制,不能蒸煮食物,但适当可以用小电器加热一些食物或煮一下,时间不能超过五分,如玉米,蔬菜干等,否则会浪费大量水源,这是每个居民应该遵守的规则,不能因为某种原因而破坏规则。这个我也没有跟母亲说明,反正她也明白。
我们还带着母亲参观植物园、动物园和种植园,看到绿油油的玉米垄,母亲对康德先生竖起大母指赞叹不已,说想不到月亮中也可以种东西,忽然她说如果月亮里种了玉米和稻,地球上看月亮会不会是绿色的。康德先生通过翻译器听到我母亲说的意思,他说为了让地球上的人们看见一个绿色的月亮,他还得努力呵。
母亲可真会说笑话,不象个快要百岁的老人,当她看见那几只小白兔时惊喜极了,不禁又问开了:“嫦娥在哪?”
“哪有嫦娥,妈,这可是月球。”我提醒母亲,“可不是传说中的月宫。”
“月球,月宫,唉,都一样,还不是在天上的一个大圆球。”母亲指指头上又指指脚下,“现在我们就在天上,呵呵呵……”
觉得母亲来月球旅行虽然生活和饮食上给她带来许多不方便,时不时还得吸几口氧气,但她很开心,好像又年轻了,心象个孩子一样天真好问,有时还惹得大家都笑。
一周的时间很快到了,母亲得回地球去了,大年抱着我说:“有一个月球住的奶奶真幸福,我以后经常来看奶奶。”
我拍拍大年的肩膀说:“奶奶对不起你呵,从小没有抱过你,你可不要怨呵。”
“这哪里话呵,奶奶,我真的好爱你。”大年说着把脸贴在我脸上玩个自拍传到他的朋友中。
我和秀夫在月人广场和母亲道别,母亲昏暗的老眼不禁又一次落泪,我的眼睛也潮湿。我向她挥挥手没有说“再见”。飞船在头顶上升后远去,我傻站着,仿佛一个永远醒不来的梦,可梦又是如此美丽,以至不想醒来。秀夫伸过手来拉着我的手,我才回过神来,他,秀夫,一个梦中最温暖的人。
晚上,我有些好奇地问秀夫:“你想你爷爷和弟弟吗?”
“不想。”
“为什么?”我诧异。
“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不想去打扰他们,我只想念我父母。”秀夫爽直地说。
是的,小时候的秀夫是爷爷和叔叔的负担,秀夫现在年纪半百再去看望他们反而会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如果他们真的想念秀夫一定会来月球看望他的,我和秀夫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人只要一想什么事,那个事就真的会发生。又是一个地球的春天,旅游旺季,地球上的人们总想着去哪儿游山玩水赏花惜木一下,于是他们就会象出了巢的蜜蜂一样开始寻找春色,春游也就成了人们想念大自然的方式,有些人则会想起久未联系的亲人。秀夫的爷爷和弟弟来消息说要来看望秀夫,这可怎么办呢,秀夫在喜悦之时却有些不知所措,在屋子里一面呵呵地傻笑一面措着手。
“准备迎接他们啊。”我督促秀夫,?“去订个大氧屋,买些你爷爷爱吃的食物。”
“嘿嘿,好主意,不过他们说旅行团都安排好了,用不着我们费心,不麻烦我们。”秀夫看了我一眼。
“我们?你告诉他们你跟一个老妈妈住一起吗?”我故作吃惊。
“啊呀,艳,跟你生活在一起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我想让他们知道我的幸福。”秀夫说着摇着我的手,象一个孩子。
“我何尝不是呢,那就顺其自然,欢迎他们。”我亲了他一口。
不过,我心里也有一些想法,这秀夫的老爷子年龄也已经快百岁,想来看望秀夫也许是想最后见一面这个孙子,以了却一生的心愿,唉,人老了,总希望少带些遗憾,去另一个世界也要轻轻松松才行,秀夫的老爷爷如此,我母亲如此。
秀夫爷爷的月球旅行团按时到达,他们发消息给秀夫让秀夫不用去接,等旅行团入住安排好一切后,他们会来拜访我们。
我把屋子整理好,打扫了一下灰尘,每件物品都擦得干干净净,氧屋里除电子设备基本上没有家具,只一张简单的床和网络平台,加上秀夫睡的地毯。唉,我想他们能理解我们“寒酸”的房子,在这荒凉的月球上,这些物质已经是够富足的。
在秀夫爷爷到达月球后的第一个晚上,他们就要看望我们,我和秀夫去地下室的咖啡屋旁等他们的到来。一个钟头后,柔和白灯光下,从运处过道入口晃悠悠来了一小群人,看见一个被两个男人搀扶着的亚洲老爷爷真的出现了,天哪,跟我小时候的三爷爷长得一模一样,那一定是秀夫的爷爷!
秀夫赶紧上前去,大喊一声,抱住了那个老人,顿时地下室稀里哗啦地下起雨,好多人在一边都跟着哭或抹眼泪,而我却坐在咖啡屋旁笑,一抺眼角也有点湿的。
老人被秀夫扶着走进了我们的屋子,让他坐在椅子上,另一个男人跟了进来,比秀夫年龄小些,但也是秃子小眼晴,一看就知道他是秀夫的弟弟。我给他们泡了温水茶,还从玛丽雅那里借来平台的椅子放在地下室通道的入口处让秀夫的弟弟坐在那里(这里都不允许有自己的家具,否则影响一些设备的运转)。
秀夫和他的弟弟也拥抱了几分钟,相互寒暄了一会儿。这对兄弟终于见面了,听秀夫说过,他弟弟很聪明,而且乖,读书很好,这也许是他爷爷养育他弟弟而不愿意收养秀夫的原因之一,当然,让老人去抚养两个孙子压力确实很大,秀夫只是运气比他弟弟差些,也许老人只是考虑弟弟年龄更小一些更需要照看和爰。
除了秀夫总是一脸灿烂的笑,我发现日本男人缺失脸上的微笑,你看老爷爷和秀夫的弟弟从进屋子后一直未笑过,也许他们的生活负有太多辛酸,或许他们在心里微笑但脸上笑不出来。老爷爷有时候专注地在看我,我总是回复他一些微笑。他耳朵有些背,但眼睛还是还是明亮的,在打量着屋子,用一口沙哑的声音问秀夫一些问题,主要还是问他生活得好不好,快乐不快乐,秀夫都一一回答,爷孙俩还是很亲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