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那客栈一夜,一大早醒来时龙炎已经梳洗好了,身上一件白色的袍子束了腰带,衣摆上有些浅绿色的竹子,看来就是一个翩翩佳少年,风度,儒雅,却又不失那份男子的英气。他的眼睛也是琥珀色的澄净光辉,和了那棱角分明的脸,不禁让人侧目难忘。
凌寒似乎早就起来了,一边打点内外的事一边还要保护龙炎,天知道他是怎么分身做到的。
青儿和婉儿一早起来就没停下来过,好像是凌寒吩咐她们去买什么东西,听说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要加紧赶路,准备的东西还真是马虎不得。周易他们似乎就在过几天到达堰峡关,而我们也一定要赶快去那里,自然这些我也清楚,所以也就不是多加在意了。
“冰若,可是休息好了?”一睁眼就看到龙炎坐在桌边含笑看着我,揉揉眼睛伸了懒腰才侧了身子面向他。
“还可以,你呢,睡的好吗?”浅浅一笑也问候了他。
“想喝水吗?还是要梳洗?叫青儿进来吧!”他取了一件我们带来的衣物中的一件,正合我意,是淡紫色的。那抹颀长的身影便向床边而来,将衣服递过来时又伸手抚抚我的发。
“恩,”摇摇头将他手中的茶杯轻轻推开,“今天出去转转的吧,明天就必须要快点赶路了,是不是?”开口随意问问,接过他手中的衣服,龙炎自然的背对我坐了下来,一边将床边挂着的衣带递来。
“是啊,凌寒说,那边似乎已经很吃紧了。”他叹息般的回了我的话,从那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的担忧和着急。
“凌寒怎么像个保姆一样啊!”撇撇嘴淡淡抱怨道,其实从他现身的那一刻起这个问题就一直在我脑中徘徊了,只是碍于他那凉薄而又难测的气息才不敢多加造次。
“保姆?冰若,那是什么意思?”龙炎轻轻蹙眉,一副迷茫困惑的样子。
“保姆啊,就是管家婆的意思喽,你不觉得他很像吗?呃,不,应该说根本就是!”不一会儿工夫我便换好了衣服,下榻穿了鞋子伸手将头发随意的整理,龙炎见我如此,有些无奈的替我理起头发来。
“凌寒,可听够了?”身后的颀长男子悠悠一笑开口说了一句。
完了!!这是我脑中徒然闪过的两个字。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合,不太勇敢的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就不自觉的抽搐起来。那黑衣的男子脸色阴沉郁闷,漆黑的眼睛里茶色似明似暗,不过仍旧是一副冰冷而宁静。
龙炎看我们如此的模样撇过头闷闷的笑了起来,而我则是嫌怪的瞪了他一眼。不就你们都是习武之人感觉敏锐嘛,他来了也不说一声,这下可是摸了老虎屁股了!
“公子,水!”凌寒的字更少了,除了昨夜说那些尘封的事时我还从没见这位一口气说过十个字以上的话。
“凌寒,以后就叫你保姆好了,冰若时不时说出的词汇和字眼还真是有趣呢!”好不容易止了那笑意,这家伙竟还语不惊人死不休,冒出了这么句话。这下凌寒是不是会发飙啊??歪了头等着他的反应,不想这呀的每每都让人大跌眼镜。
“公子愿意就好。”淡淡的语气,无怒无喜,更谈不上厌恶和嫌弃,他倒是自然而然的就那么说了句话,明显的差别待遇嘛!
“哎,我说,你也太偏心了吧,凭什么他说什么你就无条件答应,我不过淡淡的评论一下你就像是想杀人一样看着我啊?”不甘心的责问一句却在他转头看我时立刻没有了势气。
“公子出去时叫我。”他回转后向龙炎说罢便抬脚走人了,只留我一人愤愤不平。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的。”龙炎为我理好长发时又将水端了过来,温温的手感,不烫也不凉,凌寒也是个细心的人呢!
“冰若可是对昨晚的事还有什么不解?”他递了帕子过来,我顺从的接过擦了脸。
“恩,那个楚筠汐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何对你的事如此了解?”将帕子还他时问了出来,自然的敛去了表情,眼神也变得有些宁静起来。
他似乎听到那个名字时颤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若不是我天生的敏感估计是无法觉察到的。
“凌寒不是说了嘛,她是凌寒的恩人啊。”他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薄唇浅浅抿起眉眼间恍然的有了一抹宁和的感觉。
“唉,算了吧,或许这世间的事总是这样,你想知道的时候怎么也无法明白,你不想知道的时候自然的它便让你知道了。”梳洗后端了桌上的茶啜饮一口,仿佛是习惯了一样的笑了起来。“走吧,今天你可得陪我好好逛逛这阳原城,看看你治下的地方究竟有什么弊端。”
“冰若,为何不是看繁华而是看弊端呢?你未免也太挖苦我了吧!”他听了这话似有些叫屈起来,眉头也好像有些无奈的皱了皱。
“傻瓜,繁华有什么可看呢?对于帝王而言,弊端才是真正该关注的。”伸手拍拍他的肩就拉了他出门,临行时当然也叫上了凌寒,虽然他看来并不是个逛街的材料,不过为了安全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街上比之昨夜更加热闹起来,在现代我可并不太喜欢逛街,买东西时要买什么哪里有都是早就决定的,所以从来都是直线行程,不会多加逗留。不过今天嘛,例外!我倒要看看这凌寒有怎样的耐力,可以陪我们溜达到晚上。
一路走来好多的女子都偷偷的打量着龙炎,有几个大胆些的竟还想上前来搭讪,我是无所谓了,因为某人似乎更加在意。凌寒一直拿目光盯着那些街上的人,弄的连个擦肩而过的都要离远一点才会过去。女子更是不敢上前了,只是拿眼光向龙炎传递着高千伏的电压,就是一旁的我也有些吃不消了。
“哎,你放开我好不好?”不太愿意的扯扯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放开牵着我的手。
“不放,万一冰若丢了怎么办?”龙炎歪了头孩子气的笑笑,不紧不松开手反而握紧了些。
%%--#·¥¥!!!谁能告诉我世界上有没有能够哄住这个小P孩的棒棒糖啊??“可是,可是,会出汗啊,很难受的吧!”不甘心的继续游说,那呀的一回头就让人无法在说了。一双眼睛忽闪着些雾气,还满是受伤,仿佛天使断翅,黄鹂失声一般。
“冰若~~”他轻微唤了我一句,登时我便伸手喊停。
“好好,败给你了,随便吧!”无奈的低了头却感到他雀跃的心情,不禁腾起些悲凉来,没有任何预兆的就已经感觉到了那种悲凉。
“冰若,饿了吧,前面有家酒楼,我们去吃东西啊!”他抬了那只牵着我的手,缓缓将手放开,又生怕失去的将手上的汗渍擦掉,这才又握住了放心笑笑。
“不说还真不觉得,那便走吧!也许那里还能听到些什么消息呢!”回头看向凌寒,自然的竟让人有些目瞪口呆!一个说瘦吧太胡言乱语,说美吧太没眼光,说耀眼吧还真有那么点的女子抬了头毫无畏惧的迎着凌寒的目光,而凌寒呢,淡漠而冰冷的直视前方,对旁人的注目似乎有些视若无睹,这倒显得那女子有些自作多情了。
“龙炎,你看那边,凌寒似乎女人缘还不错!”调笑的捅捅身边的男子,他看了一眼顿时就笑了起来。
“可不是?凌寒啊,还真是让人意外了。”他拉了我继续向那酒楼走去,不再理会街上的事。
“两位可是要用些吃食?不知……”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迎了来,满脸都堆着笑。
“有什么好吃的上就是了,不过,若不合口味可是一分银子也不给的!”我打断他的话径直上楼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好嘞,二位稍等!”他吆喝一声向后间而去,龙炎摇摇头暗笑小二的迟钝。
“若是上来的都不合口味,岂不是要白吃人家的?”他划了我的鼻尖,宠溺的揉揉我的头发。
“这可就不怨我了嘛!”奸笑着佯装无辜,侧头看向窗外。凌寒也是随后就跟了上来,顺道他也引来了茶水的供应。
“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
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好诗好诗,这杨公子还真是有文采,可是个灵秀的人了。”忽然听的那边一阵唏嘘的赞叹,我和龙炎一起向那里望去。
“公子稍等!”凌寒跨步而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说是那边有个墙上贴了几行诗,有人在品读呢!
“我们去看看吧!”听了这等雅事我倒是好奇起来,那作诗的是个什么人呢?竟将诗悬在这里。
“也好。”龙炎起身向那边走去,而我早已蹦过去了。
“这首也不错!
南枝夜来先破蕊,泄露春消息。偏宜雪胶,不惹蜂蝶戏,有时节暗香来梦里。”
“是啊,是啊,那边似乎还有一首,我们去看看?”
“远书归梦两悠悠,只有空床敌素秋。
阶下青苔与红树,雨中寥落月中愁。”一人将那诗念了出来,旁的则是细细聆听,四下里安静宁和,完全一副欣赏的气氛。
“诗好字好,意境更好!拍手叫绝啊!”
听了他们念的赞的,心里竟有些不太舒服起来,“那字当真写的很好?诗呢?”不认得这里的文字,只知那书法确实有些味道,字体有些苍劲却又不乏柔和,几乎将那刚与柔,枯瘦与丰满都完全的融合在了字里,诗嘛,凭听的看,却也有些意境和造诣,想来也是个出色的文人了。
“恩,字体比我的更加流畅优美,似是流水,却又不乏苍茫大气,可谓上品了。”龙炎望着那贴了字幅的墙面,满脸的欣赏和赞叹。
“这样啊,那我们比过他如何?你不也曾写过词吗?”拉拉他的袖子,低声冲他言来。
“冰若,可有把握?”他的眼睛里也闪现了一抹兴奋的光泽,笑意浓郁了好多的看着我。
“我?”天呐,他搞笑的吧,我那时代都是用白话文,虽然我也学过一些,但怎么也只是算个文人,诗人可就差远了。
“对啊,冰若你写的东西我也看过的,文笔和辞藻很丰富,可见你的文化底蕴不低,这样的该是手到擒来吧!”明里是在夸我,可是怎么听着像是进坑了一样。
“呃,这个嘛……”还在我犹豫的空挡,他已经拉了我上前去了。
“不知这可能对诗?难道只是贴来观赏的?”微有磁性的声音带了些谦和在我还没有同意时他便已经在大庭广众下这么说了?
“这位公子,可要对诗?”一个身着长襟灰衫的中年男子抚着胡须探步走了过来,脸色有些诧异还未曾退去。
“是啊,我们有些技痒,可不知是否唐突了。”龙炎拉了我站好才向那男子拱手浅浅施礼。
“不妨事,那公子可知这诗是何人所作?”男子回了礼问了一句,触到龙炎迷茫的神色,他又继续说道,“这诗乃是我阳原的杨公子所作,因了他人品才华都位居人首我们都尊敬他,称他作杨先生,公子既是想要对诗,可要有心里准备,这里的都是些文人雅士,品鉴起来也都是够格作比的,公子可是想好了?”
“冰若,你说呢?”龙炎闻言只是露出了些了然的神色,倒不见得有怎样的慌张,转身轻柔的问了句,所有人的目光都霎时集中了过来。
“都这份上了还用问?那就赢了便是嘛!”撇撇嘴有些无奈,不禁腹诽:自己都决定了还问个P啊!
一群人都有些鄙视起来,这一男一女看来也不过双十年华,竟如此不知轻重的来挑战杨先生的诗,输定了呢!
“那公子可要将所作的诗亲自写了悬在墙上,要知道杨先生的诗已经悬挂有一年之久了呢,期间也都更换过多次装裱,那最后一首也是几个月前所作,杨先生说那一首不许任何人亵渎呢!”那先前的中年男子挥手间有人拿了笔砚来,凌寒丢给我们一个白眼,明摆了在说:真是没事找事!
“这第一首嘛,冰若可有?”龙炎执了笔浅笑着看我,那目光似乎就只映入了我一人一样。
“这个啊,红蕖所指乃是水荷,不难!”回忆起方才那人念的诗,我淡淡一笑自信的回望龙炎,“写吧!
细草摇头忽报侬,批襟拦得一西风。
荷花入暮犹愁热,低面深藏碧伞中。”我踱步来回,只停了一会儿便回几案那里看龙炎写的,果然苍劲的字体有些细瘦的绽在纸上,笔终时我们相视一笑。
“好,绝了!”寂静之后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叫好声,而我却是嗔怪的看向龙炎,死盯着他。
“罢,我也来一首吧!那就第二首我们各吟一个作对,如何?”他提了笔,笑着看我。
“恩,勉强还能接受。”虽是如此其实仍旧有些抱怨的。
“芳心对人娇欲说,不忍轻轻折。溪桥淡淡烟,茅舍澄澄月,包藏几多春意也。”他一边挥墨洒就,一边轻吟出声,听来倒是美妙不比了。
“第二首乃是述梅,那小女子便也吟对一首吧!
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语罢看向众人,那各种目光都通通集中了过来,有讶异,有不可思议,更有难以置信,而更多的则是赞赏,就是龙炎也是惊异的望向了我。
“敢问,敢问二位是何许人也?”其中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执扇上前施礼询问。
“这个啊,你说呢?”听了这问题还真不知如何回答,不过,丢给龙炎的话他一定有办法的。
“叫我们轩若公子就好。”龙炎提笔完成那几首诗,抬头时看向了墙面,却也是回答了那人的话。“可是亲自挂上去?”他拿了那几张纸,轻轻笑道。
“正是。”似乎那个一开始同我们说话的是这里的老板,他含笑点头,回话里似有些考验的味道。
“那好吧!”龙炎耸耸肩,向我而来。有力的手揽了我的腰,一阵晕晕乎乎的感觉我们似从地面到了空中,待落地时我才看清那字已经到了墙上,而龙炎却是专注的正在看着我。
“公子好身手!”人群里一个赞叹的声音出来,一听便知是习武之人,语气里明显有些兴奋。
“两位今日在这楼内的花费均免了,大家可有异议?”掌柜的拱手呼了一句,四下里都是赞同的声音,而我只知道,今日可以吃免费的午餐了。
虽是免费的餐点却也吃的人痛苦不已,席间有很多人过来问问这问问那的,龙炎一直应对自如,而我则是情不甘意不愿的时而搭上一两句,直到半个时辰后,我们才真正算是吃起了饭,我却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冰若,最后一首诗你怎样看?”龙炎在就餐期间突然脸色认真的问了这么一句,我放了筷子,回想起那首诗。
“是首表现内心凄怆的佳作,不似之前的两首色彩清明,许是遇上了什么事吧!”低声分析给他听,仍旧拿了筷子继续吃起来。
“杨先生,他们说那个人叫杨韬,是阳原有名的人物。”龙炎咬了筷子面上显得有些困惑。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久,倒是去可怜别人了,你自己可有人可怜?”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怜惜,我白了他一眼。
“有冰若啊!”那家伙一瞬就笑开了眉眼,夹了菜到我的碟碗里来。
“得了得了,早些吃完就回去,我可不想明日顶了黑眼圈去赶路,天好像都快黑了吧!”不禁叹息起来,却也无法责备和反口还他半句,只得逃!
不知不觉一天就这么逛荡过去了,本还想乘下午去街上看看,结果是时间都葬送到了那酒楼里,不得已也只能作罢了。唉~~~!
“那轩若公子还真是让人开了眼界了,尤其是那女子。”
“可不是,最后一首咏梅的诗可是英气尽含,那分明是男子才有的大气,可她却带出了那种不染尘埃的气质,真是引人注目呢!”
“不知那杨先生知道有人对上了他的诗会有何反应呢!”
“这样的人,即使杨先生见了也会佩服的!”
“也是啊,他们真的很不一般呢!”
议论声一直没有中断过,可他们终究还是没有猜透究竟这“轩若”二字有何含义。“轩”可不就指那翰轩帝嘛,这“若”字,又怎会那般简单的只是一个“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