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想告诉他……那个身上的血是……
他抱得我越来越紧,我的声音变得破碎而支离,“那个……身体……呼吸……放开……我!”推推他,顺手把左边的衣衫彻底撕去,顿时雪一样的手臂便裸露了出来,而他也在那时微微松开了我。
肩膀露在外面,浅色系的肚兜显露出来,只是……除了胳膊上正在缓缓冒血的伤口,其余的地方都是没有丝毫的问题,他的眼眸一收一缩,呼吸竟然出奇的变的缓慢……
但是,那双眼睛里却分明闪现了一点点的希望,渐渐汇聚而扩大……
“上——官——冰——若!”景兰轩中传出一声暴喝,就是庭院里的兰花都不禁畏惧的摆了摆向和大殿相反的方向弯折下去。
我一滚,向一边闪过,捂着耳朵皱了脸无辜的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你不给我机会说啊!”
“你知道……”龙炎猛然冲过来,狼狈的从地上跪爬到我身边,重重而颤抖的把我又抱到怀中,将我的头按在他胸口,怒吼道,“你还敢说!”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知道我有多恐惧吗?你知道……你吓死我了吗?”他的声音哽咽着,惶恐不安着,也更加缱绻了几多柔肠几多悲苦心酸……
橙儿丢掉剑,失神的跪到我身边,大力的抓住了我,使劲咬牙问道,“娘娘你真的没事吗?你真的只左臂受伤吗?真的吗?”
婉儿亦在她之后脚步虚浮的跌撞到我身边,扬手掐了我的手腕,兀自诊断起来……
“我没事,真的没事,只是那支箭擦了胳膊过去的,可能伤到了血管,所以才会有这么多血……还染到了胸口……”淡淡微笑,试图给他们宽心!
却在每个人关心我的安好时,无人看到那个唯一活着的黑衣人阴险的笑意,掩不住得手喜悦的双眸……
“呵~~~你们以为真的会没事吗?”那人突然纵声大笑,有些决然的摇摇站起,“不怕告诉你们,她,这个封沉大陆上近一年的传奇,绝对活不过十天……”
他似乎还要说什么,却被凌寒奋力给踹了出去,冷冽窒息的杀气从那黑纱修长的身影上向四面八方辐射,就是在龙炎怀中的我,亦禁不住打了个抖。
“是吗?那么你……却是绝对活不过到下一刻!!”龙炎冰凉的声音从我头顶传出,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明明没有起身没有收手,更加没有提起地上的恨雪,可是……一道凝寒的惊人气息直直冲那人的方向飞去,恨雪就整个贯穿了那人的胸口,正中心脏的位置,破体冲出后铿锵落在了景兰轩的院子里。
“不……不,我可以告诉你们主谋,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惊叫着后退,却似乎是被什么困住了脚步,明明看着剑飞过来,也无法移动躲避!
眼睁睁的看着晶莹如水晶一样的透明长剑贯穿左胸,却除了呆望那不断冒出滚烫鲜血的伤口,再无其他的反应!
就在我们都望着那个倒地的身影时,掐了我手腕的粉衣女子突然的手脚颤抖,脸色惨白如纸一样,木木的一点点抬头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她的眼中凝聚了越来越多的水汽,直到无意识的落下清泪,止不住的一行两行……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粉衣的女子不知何处来的力气,猛然从地上窜起,提了剑脚如灌铅的走到地上那些正在冰凉的尸体边,疯了似的一个个掀开他们的蒙面布,狂乱充斥了她如水般的明眸。
“出什么……事了……婉儿?”我不确定的开口问她,何时见过她如此的失控,以至于全没有平日的大方稳重,反倒像极了发疯的人……
“不是的,不是的,他们不是天阴的人啊,可为何会有……”婉儿喃喃自语,说不出的惊慌失措,甚至是害怕恐惧!
地上的那些尸体都被掀开了蒙面布,全部是很生的面孔,凌寒无意识的纠紧了眉头,直盯着那个仍旧在殿中来回跌撞的女子,冷寒的气息忽然又胜了几分。
龙炎本来拥紧我的臂膀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方才消失的颤抖猛然又回来了,而且更加的剧烈绝望。他的眸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一边钉于墙上的那支羽箭,瞳孔突然收缩,就是目光也几近消失!
我亦回头看了一眼,却在那一刻意识麻木到被迫的闭上了双眼……只知有人在哭,有人在如筛糠一样的紧抱着我,有人在拿什么扎着我的身体,一下下的刺痛但也仍旧唤不回我的清醒……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究竟……我怎么了?
天阴是伊奈斯女神永远不会舍弃的国度,伊奈斯女神曾经就是在这片土地上安家长大的,所以……天阴的子民,无论是经过了多少个春秋,都不会忘记女神的存在和恩泽,更加的不会放弃对女神的尊敬信仰!
但是,历史长达250多年的天阴一国,却是无法完成女神最向往的封沉统一……尽管如此,他们却还是有着与其他国家大不相同的秘宝。
天阴皇室有一种剧毒,名曰:浮生梦!
此毒乃无解之毒,中毒者没有痛苦,只会因为毒素在身体内的蔓延而昏昏沉沉,中毒后时睡时醒,直到昏睡的时间渐渐淹没了苏醒的时间,而永远的不再醒来……
浮生梦由历代天阴的掌权者所持,如非得以绝对不会使用,因此,浮生梦的名字就和天阴境内的伊奈斯神台一样,只闻其名而未见其貌。
这些都是伊奈斯女神,或者历代的伊奈斯后人留于这个国度的,外人听之的甚少!
景兰轩静谧的可怕,龙炎棱角分明的脸上早已褪尽了血色,双眼无神的呆呆望着榻上沉沉睡去的女子,纵然她的面容仍旧恬静安详,她的皮肤依旧白皙,她的睫毛依旧长而曲卷,她仍旧还在自己的身边淡淡而浅浅的呼吸……可是,他的胸腔中崩塌的是什么,痛到撕裂的又是什么?
不会的,他不相信,他一点点也不相信!
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在一起策马奔驰,明明睡前还在拿他说笑,明明刚才还在他背后害怕的紧闭着双眼……现在怎么可能躺在床上接收着死亡的宣判?
绝对不会的!绝对绝对不会的!!
龙炎轻轻的把她抱起,又柔和的摇着她,“呐,冰若,不要睡了,你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瞌睡呢?快点起来了,我亲自做鱼给你吃,我带你去外面游玩,我带你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所以,你不要再睡了好不好?冰若,你那么贪心的睡着,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在一旁清醒呢?”
“公子……”凌寒开口唤了那人一声,却在后面再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字,听到婉儿的话……他也忽然心如死灰……但看到如此的公子,又让他更加的痛苦心疼!
橙儿怒起揪住婉儿的衣领,大喝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对娘娘下手?你说啊,你不是他的人吗?你倒是……解释清楚啊!”
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朝夕相处的脸,上面闪烁着无尽的痛和恨、怒和伤,婉儿无声的默默吞下哽咽在喉头的苦涩,定定而倔强的说道,“殿下不会这样做的,殿下绝对不会这样做的!殿下临走前还嘱咐我,要我好好保护娘娘,怎么可能会突然改变主意下此等命令?若是绑架娘娘我都信,可是毒杀……我却是绝对绝对不相信,也不可能会……不知道一丁点消息!”
“可是,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娘娘也……”橙儿痛苦的撇撇嘴,更加悲伤难过的低了头,再也坚强不了的哭了起来。
“不,不会的!”潺潺清流一样的声音,夹杂着恐惧和慌乱的颤抖,却在那绝望中有多了几分轻易就能察觉的自欺欺人和细微磁性,“她会没事的,她一定会有救的,对不对?”
琥珀色的双眸期盼的望着凌寒和婉儿,似乎哪怕是谎话也会给予他重生的希望,振作的勇气!可是,婉儿在无声低头,凌寒在默不做声……一时间,燃了哔哔啵啵烛火的内殿里,猛然升腾起淹没天地的悲伤,凄惶……
窗外的天空,却在此刻极不相称的泛出了鱼肚白,惨烈的宣誓着新一天的到来……
“皇上恕罪!虽然以银针可吊娘娘几日的性命,却也只能在浮生梦毒性扩散的基础上再延长五天而已……也就是说……”婉儿不忍心再说下去,就是她这个天阴派到这里的内线,也无法……无法说出那让人绝望的结果,这个帝王,这个宠爱那人到刻骨铭心的帝王,该要如何……如何的接受??
凌寒扶扶腰间的莫哭,那长年摸剑杀人的手亦不自觉的颤抖了一瞬,冰寒而无情的心脏竟意外的在胸腔中“砰砰”的跳动,生疼生疼的跳动!
十五天,只有十五天!
十五天后,这个纤瘦的身影,这个曾经带来欢乐喜悦的身影,就会从整个天地间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龙炎无意识的收紧怀中的人,无神而涣散的闭上了眼睛,嘴唇苍白的颤抖……一下下的,无法停止的颤抖……眼眶中湿润的是什么,心脏还在胸口吗?为什么……它没有了跳动的痕迹,亦消失了跳动的声音?手脚为何在寸寸冰凉?身体……还在吗?为什么……竟都感觉不到那些害怕和恐惧了?
“冰若……冰若……冰若……”喃喃无声的重复再重复,牙齿都在跟着唇没有规则的颤抖,他……在哪里?她……又在哪里?
“公子,去***吧,小姐……也许会有办法!”凌寒看着那个留着泪却默默到已经死亡的颀长身形,忽然觉得……他似乎要透明了,他似乎要……痛到没有办法再……努力了!
“不~~~!!我不!!!”龙炎突然凄厉的大喊,声音嘶哑难听,却见他猛然回转身形的模样是如此的绝望孤单,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微微闪烁着清泪,只突兀着支离破碎的声音,让看到的人心脏收缩到无法再动一下的地步!
他的眼中决绝一片,可又死寂到没有光泽生命的地步,仿若琉璃一样的晶亮没有波澜起伏,根本……就是死物一般!他一字一顿的大喊,“我——不——送!!送走了她,就再也无法触摸,再也无法守候,更加无法……靠近!她就会永远离开我了,我不要送,我不要!!”
“你们……怎么会明白?你们又怎么会明白?我不要离开她,一步也不要!!”嘤嘤的声音,似个耍赖的孩子一样在无理取闹,却又脆弱的仿佛透明的冰晶,不用碰触都会唏哩哗啦的碎到无可救药!
橙儿哭的更加伤心,泪水直直朝着地面落下,又淹没在她模糊的视线中,无尽的缠绵抽痛!
婉儿望着如斯帝王,第一次开始痛恨,痛恨那个自己的国度,为何要研究出这样的毒药,以至于……她穷尽一切本事也无法医好那个女子,真的无法医好!!
好吵!是什么人连睡觉都不让人清净?
身上好软,似乎都没有什么力气,可我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不过……咳咳……这映入眼中的……是人是鬼?
棱角分明而突然消瘦到骨感突出的脸,白到病态的容颜,渗透着无尽的困倦绝望,琥珀色的双眸闪烁着似乎要消失又确实还没有完全消失的光泽,只是……为何赤红到惊人的地步?
他的目光涣散迷离到明明看着我,却连我醒来了都还未知未觉,仿佛……是依恋的在神游着什么地方什么回忆,可我能明显感觉到的是……他在颤抖,永不停歇的颤抖!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在我睡着的时间里变成这般模样?
伸手扯扯他的衣袖,扬了唇角问道,“怎么了?天宇被人家给灭了啊,都城失守了吗?你怎么这么憔悴?”随即顿觉好笑的挪了挪头,预备再眯一会儿……
身体被大力的小心圈紧,本身有些迟钝的我迷糊着瞪大双眼,却仍旧搞不清楚状况。
思绪渐渐不再迷蒙,我记得……昨天好像有人刺杀来着……再然后,我被一支箭擦了左臂而过,流了些血,再然后……就睡过去了!
“昨天的刺客有没有查出什么底细?”朗声问他,安慰似的回抱着他,轻轻拍抚着他的背。
这下我才彻彻底底的发现,他的身体不止颤抖,而且颤抖的厉害,好似……他的心正在比身体更加夸张的颤抖,就是我……也禁不住被如此的他搞的心神不宁起来。
“冰若,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我真是该死,竟然……竟然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的声音喑哑而难听,全没了往日的潺潺好听,唯一相同的就是那份心底的脆弱,**裸的刻骨嵌含在这话语中。
“冰若,你打我骂我吧!我没有保护好你,我让你……”他执起我的手就要往他身上打去,我却连忙脱离出来。
神色一凛,认真的说道,“乱讲什么!不过是擦着手臂而过的箭伤,有何大不了的!”
龙炎微微放开了些我,我却是呆在那里说不出的心中疼痛不忍……可以想象吗?他……他竟然在哭!
柔软了神色,凑前给他拭去泪水,轻语道,“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凶你了,不要哭啊!看着让人心都乱了!”
手臂猛然僵在空中,身体却已然在他怀中了!
“冰若,你……你……你的身体……”他话语抽噎,竟是停顿的煞是奇怪,艰涩了好久,我亦不催,只默默的等待……“那支箭上……有毒……”
细弱蚊蝇的声音,消散在空中,我却听了个清楚!
有毒?是……有毒?!
“那……是什么毒呢?”心里咯噔一下,语气里仍旧镇定的笑问于他……
是啊,如果那支箭有毒,那又是什么毒呢?
四月份的天宇,气候渐热,阳光也有些灼热起来,我懒懒的躺在院子里,淡淡笑着闭眼感受着上天的恩赐,心底却是说不出的惬意舒服,长这么大还真没有如现在这样心境平和过!
今天是四号,婉儿一直在我身边呆着,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橙儿也是如此。
龙炎在我的威胁下,被迫去御书房处理政务去了,凌寒也跟了过去……
原来直到生命的终结,人也可以如此的淡然宁泊,以前我却是从未料到过呢!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了,处理的很好,相信以正常的愈合周期也要些日子……那支箭,我却是很好的收藏了起来,可能还没有人知道昨天发生的事吧!
看那景兰轩的兰花,有青儿的精心培育长得又多好啊!
顿时才发现,生命是多么美好而灿烂的东西。
我已经可以感觉到了身体的不同了,比平常要困乏些,可又不同于前段日子那样的自然,反而像是被迫的要困乏一样,常常会很想睡觉……
浮生梦,这样好听的名字却是种毒药,还真真应了“美好的事物往往都是致命的毒药!”那句话!
龙炎没有告诉我具体的信息,他只是很艰难的说我中毒了,而关于什么毒,毒性如何,又什么症状的都是我询问了婉儿才知道的……
其实我是比较感激他们的,告诉我这些,总比到最后死了也不明白个中隐情的,要好很多了!
“婉儿,今天还要施针吗?”我闭着眼问了问伏在躺椅边的粉衣女子。
她抬起清秀的脸,涩涩的眨了下红肿的眼睛,摇摇头轻轻道,“昨夜施针了,今天就不必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仍旧莹润水汽的眼睛里漫延着悲苦和难过……
我撇过头,不忍再看。
现在,我是真的真的想骂人:那叫昨夜吗?明明是今天早上了好不好!
“橙儿,帮我取一下琴吧,突然……想弹琴了呢!”幽幽叹息似的话语,平静的从我口中而出,就是我都不明白,为何此刻我还能如此的宁和淡然。
“娘娘……”橙儿无措而害怕的看着我,一双和婉儿不相上下的眼睛里又恐惧,更有浓浓的担心,“是,娘娘!”站起身的她,咬了咬没有血色的唇,才转身离去。
可我却知,转身的瞬间,她的泪水就再也无法忍住了……
抬头看看头顶这片天空,突然想起《倩女幽魂》里的一个场景!
铺天盖地的油菜地,黄灿灿的花儿延伸到了天边似的穷尽而美丽,却是让那书生抱着个一身白衣的小狐妖,一步步慢慢的前走,前走……
“如果因为我的离去,你想我想到眼泪快要留下来的时候,就抬头看看这片曾经属于我们的天空,当天,依旧那么的蓝,云,依旧那么的潇洒,你就不应该哭,因为我的离去,并没有带走属于你的世界!”
呵~~~我竟又神游太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