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君随着清欢来到攸宁山,一路上总是时不时地将目光放在清欢的脸上。
她从来没见过清欢如此开心的样子,这一路上,清欢脸上的笑就一直没停下来。
也许清欢的失神,这一路上竟然没注意到南君看她的眼神。
直到最后,南君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好奇道:“帝尊因何事如此开心?”
清欢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轻笑道:“孤表现的竟如此明显?”
“掩都掩不住呢!”南君也掩嘴轻笑,眼角眉梢都染了三分喜色:“从风殿出来,帝尊就没停下。”
清欢听到这话后,笑意却渐渐收了起来,换成素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样。
看的南君有些摸不清头脑,也只好不再说话。
远处的宫殿,深深庭院,白墙青瓦,不见些许权势浸染的痕迹,倒是亏得几分墨客般的隐逸淡泊。
偶尔间会传来几声孩童银铃般的笑声,开朗的像是初雪融化的声音。
清欢站在心湖的石台上,发丝轻扬,眉黛微翘,是绝美的模样。
清澈动人的眉眼此刻满是深情的望着那座宫殿,还有那一片花海,姹紫嫣红好颜色,直教人流连忘返。
我突然有些后悔,看着这繁华景色,空负了数万年的韶华。
清欢如是想着,轻轻对身边的南君道:“你去,请青夭上神还有樱雪帝姬回神界。另外,派人将他们的行李都送回神界吧。”
南君这次什么都没有问,而是利索的行了个礼就前去了。
其实清欢也并非不想去再看看他们,只是二哥算是因她而死,她哪里还有脸去见他们呢?
唯有这条命,还可以回报给二哥二嫂。
清欢忽而一笑,那种笑容,透出一股空洞决绝,艳丽的有些过分。
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
她虽有着长久的寿命,可是又有什么用?
既不能像凡人一样,轰轰烈烈的去爱一场,也不能像妖魔那样肆意的随心而活。
在血脉亲人面前,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弱势,在众生面前,她也要保持威严的皇家风范。
只有在流光和夜徽的面前,她才能暂时的放纵自己。
可是,终究还是有些话,不能说出口啊。
未过多时,南君回来了,清欢却没有问她事情办得如何,而是拉着她去采莲子。
“南君,你可知那日我所说不是爱吃,而是无奈吗?”
清欢突然提起这个,南君倒真没有什么记忆,细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然记得,当时帝尊吃的就是这莲子啊。”
“那你可知,我为何必须吃吗?”
清欢没有自称孤,也没有自称本座,那就是要用平常的心态来聊天了。
“南君不知。”
清欢自顾自的拿起一颗莲子放在眼前看了看,笑着道:“或许等你知道我这双赤瞳是如何来的,你就会明白了。
很久以前的生活,你或许在典籍上看到过,都是些打来打去的日子。
而我,就是大多数战事中的将领,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怎样杀人,怎样夺取更多的领土。
时间长久之后,心里难免会产生杀意,而且经久不散,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入魔。
就算是此后的天下太平,而我又在神界闭关了两千年也没能将心里的杀意平息,只好靠这净心莲来慢慢缓解。
可是多年积攒下的顽疾又岂是区区几颗莲子能消除的,那一次,我走火入魔,杀了很多人,生生的杀红了双眼。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幅模样。”
这是清欢说话最多的一次,也让南君对清欢有了更多的了解。
“可是,您的功绩也不是区区几句开疆拓土、凌厉果决能概括的啊。”
“南君,你不明白。”清欢轻轻摇了摇头,“在那个时期杀人,是功绩。可是,到了太平时期,那就是枉造杀孽。”
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自嘲的一笑:“玲珑上神?就连封号也是因为我手执玲珑化骨这个杀阵而得来的。可笑啊,他们当中的人都害怕我,却又费尽心思说我手段毒辣,全然忘了当初是谁护住了他们的命。”
南君眼角滚落几滴泪,背过去装作采别处的莲子的样子,拭去脸上的泪痕:“帝尊不必如此伤心,是非功过,人人心里都有一把秤,您又何必为他们这些不值当的人费神呢。”
“我不会为了废物费心,不过是压在心里好久,闷得心里难受。”清欢抬起手,将池中的莲子全都提取出来,放进指间的乾坤戒指中。
南君也跟着站起身,被她拉着一起躺倒在石台上看着天空极缓极缓飘过的白云。
“你觉得夜徽做衣服的布料好看吗?”清欢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南君。
南君被这小孩子一样的动作逗笑,说道:“您是说夜溅星河么?听说是取自星河的星光放在布料上,布料还是用冥界的夜云织成,美观大气而且和夜徽帝君十分相配。”
“那是,这可是我的手笔。”清欢傲然的笑笑,眉间张扬:“他出任冥界帝君的那一日,我送他的礼物。也算是他冥帝的象征,反正没有人做出一模一样的布。”
“您和夜徽帝君的情分倒真是不浅呢。”
清欢顿了顿,然后浅笑着说道:“因为我喜欢他啊,我希望他身上永远穿着我为他做的衣服,但是我不会做,所以只好给他染了这一款布。”
南君不说话了,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她不需要说话,而是听着就好。
“我想着有一天,他不做冥帝,我们两个可以去人间。买一座小庭院,像凡间的人一样每天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靠着江边,渔歌唱晚,琴瑟和鸣,这就够了。”
风吹过,带起一缕银色的发丝,寒光闪过,却是那发丝随着风一起飘走了。
“可后来我才发现,这些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他心都不在我这里。我以为的,都是不可能的。”
清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静静的闭上了双眸,眼角隐隐有泪花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