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万里碧空无云,风止,天寒。
由于今年冬天来得早,女学冬季的校服还没有备齐,姑娘们只能穿从家里带来的衣服了。
乐儿从大箱子的最下面,翻出了娘亲来时仓促做好的桃红色小夹袄。穿上之后,庄晓梦见到乐儿,调侃她像待嫁的小媳妇,说是一定要给她引荐孙采的三哥。乐儿面色通红,又让小淳回去找了一件白底苏绣梅花鶴氅来,掩一掩这娇艳的颜色。
“这两天神神秘秘的,去哪了?”庄晓梦,看着乐儿怀里的小白猫,双眼放光。
“去找我二叔,他送给我的礼物。漂亮吧~”好吧,我撒谎了,师父也算二叔嘛,不过此二叔非彼二叔罢了,乐儿心中暗道。
乐儿思忖着该找找二叔和哥哥们了,今天下午就约他们商量一下。谁知道黄毛什么时候探风回来?就连上古琴课时候乐儿都心事重重的。
“姐姐,姐姐……”一只黄背小麻雀在窗外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哪来的麻雀?”上古琴课的姜先生含笑的看着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看来是咱们的琴声吸引来了听众呀。”姜先生笑着弹出一个琴花儿。
“先生,我把它赶出去吧……”乐儿心里着急,想听听黄毛打探到了什么。
“哎……等等……别……”姜先生话没说完,乐儿就疾步走出了教室。
“这孩子……”姜先生笑着摇摇头,继续抚琴,一曲《沙场点兵》金戈铁马,气势恢宏。
乐儿找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招呼黄毛,黄毛跟了过来。
“姐姐,我昨天,天晚上就想,想找你了。”黄毛结结巴巴道。
“怎么没来?”乐儿道。
“白,白猫。”黄毛说着用嘴捋了捋翅膀上的羽毛。
乐儿恍然想起小回来,失误!大大的失误!
“听的怎么样了?”乐儿问黄毛。
“前天,天夜里,有麻雀听,听到他们要,要在三天后行动。”黄毛道。
前天的三天后,不就是明天吗?乐儿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在哪?”乐儿焦急的追问。
“就记得,得‘点星台’”黄毛道。
点星台?他们打算在摘星楼动手?乐儿极速的思考着。
“看清是谁吗?”乐儿问道。
“没有,一个男的,一个女的。”黄毛小小的脑袋歪了歪,从树梢上跳到了乐儿的肩膀上。
“女的叫,叫男的‘哥哥’”黄毛说道。
哥哥?兄妹二人?女学五个人,除了李锦蕙和庄晓梦,其余三个人的哥哥都在太学。不是我,就是陈鱼和孙采了!按现在了解的信息,必定是孙采无疑!
乐儿来不及多说,课都不上了,心中赶忙呼唤小回,然后急匆匆的去找镇英和镇雄。
兄妹三人碰头,乐儿大致诉说了情况,三人就抛开手头一切事物去找范荀了。
城东,天一阁幽州分部,叔侄四人围坐八仙桌旁。
“二叔,我得到确切消息,太学明天要出事。”乐儿言简意赅,怀抱着小回,不停的摩挲小回柔软的皮毛。
众人都注意到了这只明显不同寻常的猫,但是都没有做声。自从上次乐儿昏迷失踪,范家人和天机老人不知秘密谈了什么之后,对乐儿的态度,有了细微的变化。关于乐儿,或乐儿身边的一些匪夷所思的变化,无论是人还是物,都缄口不言。这是范家人达成的微妙的默契。
“而且据我们来时候路上分析,太学只是开端,幽州肯定会有乱起,逐鹿估计也开始蠢蠢欲动了。”镇英撑着双手,双手食指低着鼻梁,边思考边说。
“对,二叔,咱们早作打算。”镇雄道。
“其实那天从夏侯家回来,我就给逐鹿分家写信了。前天收到的回信。”范荀面色严肃,下意识的转动着茶杯,茶水晃成一个旋涡。兄妹三人竖耳屏息,等待着下文。
“逐鹿开始屯兵了。”短短几个字,让兄妹三人倒抽一口凉气。
“隆庆帝不知道吗?按理说不应该呀,那么精明强干的皇帝。”镇英发问。
“怪就怪在隆庆的按兵不动上。我们觉察孙家有变,隆庆肯定也觉察了,但是我看不透他的后手。隆庆明面上最近最大的动静,只是换了京城北衙禁军统领,由赵克明出任。此人履历不清,好像是‘暗鸦’的人。”范荀喝了口依然凉透的茶水,又添了新茶。
“暗鸦?陛下身边的那些人?”镇英问道。
“对,据说和山部有些瓜葛。”范荀提到山部,异常谨慎。
乐儿心中一惊,山部?不像呀?据她所见,山部只是一个小村庄呀……难道?……乐儿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挂着的“山人令”。
“嗯,但凡与山部有联系的,就不是咱们能揣测的了。毕竟山部的人直达天意。”范荀补充道。
“那咱们怎么办?咱们逐鹿的人收回来了吗?幽州分部有没有早作准备?”镇雄道。
“既然他们明天要动手,你们兄妹三人今天就留在这里。毕竟二叔也好照拂你们。”范荀说道。
“可是现在俪院还住着我的朋友们,我怕她们出事。”乐儿有些焦急。
“那我去把她们接出来”镇雄自告奋勇。
“二哥,我和你一起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安排。”乐儿心想着要提醒乾元一声,现在最应该着急的,就是他。而且她隐隐有种预感,这事情像是冲着崇阳王父子来的。
既然这样的话,隆庆的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大家都认为崇阳王将来必会继承大统。但是自古储君绝对不会离开皇帝身边如此之久,估计现在崇阳王在逐鹿已经被软禁,但是隆庆却不闻不问?这有些不合常理。乐儿心中细细梳理着条理。
“树欲静,风不止啊……”范荀负手而立,神色凝重的看着在风中自顾不暇的瘦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