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是哪里?
一片黑暗,旋转在无尽的茫茫,撩缪渺逐,将灵魂拉向永远的毁灭之中,再不重生…
这里是十八层阿鼻道狱,在那里的底层,是六道轮回盘,无数枯魂厉鬼徘徊不绝,唯图希获来生重修。可还不待他们飘荡到那里,止在四周,一起无名烈火便将他们焚毁,魄散魂飞!直吓的众厉鬼纷纷离散,不久,却又回到了原点…
突然,一道白影从轮盘中晃了出头,似是被狱底场景所吓,众厉鬼还未表现惊诧,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
欲裂的疼痛和对使命未竞的渴求突破了修罗殿的阻垢,徐清渐渐开始感觉到人间的温暖…
唔——
习惯了无边黑暗,突兀的光明直打得徐清一阵眩晕。头痛欲裂,如针扎一般,唔——
徐清只想按揉下自己剧痛的头部,可那条手臂却也是酸软无力,不得动弹,谁想受创竟如斯地步!徐清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欲看究竟成了哪般模样…
被褥的微动自然躲不过心细如发的孟嫂嫂那终日穿针引线的眼力,她轻笑,迎上了少年微睁的双眸,连日来压在心头的事情总算是有了不错的结果了:“你醒了?不要动,你身上伤还没有好,再动剑疮复发就麻烦了。”说罢,孟嫂嫂倾下身子,柔柔将被子又向上提了几提,只露出少年的一个脑袋,生怕这虚弱的外客着凉。
“这里是落扬村,几日前我们在河边看到一匹马驮着你,那是你已经气若游丝,眼看不能活了,多亏了孟姜姐妙手回春才救了你呢。”一旁的莲蓉快人快语,三言两语便将之前一切都点了个明白。
唔——
好容易睁开的双目酸胀不堪,无奈闭盍,再难透进一丝光亮。徐清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却并未听甚一个字节。他躺在床榻,嘴角翕动,似是言语什么。可还不待孟姜听个清楚,便有昏阙了过去。
“哎!”莲蓉见少年又晕了过去,还以为他背了气,忙伸手欲掐徐清的人中。
“啪——”
孟姜迅速打掉了莲蓉伸出的玉手,略嗔道:“胡闹!他不过是暂时休息了,你乱动做什么。待这位少侠伤势好确六七成,你再看他也不迟。现在,你和我出去和大家一起纺织冬衣。”
声音柔和却不失威严,可待孟姜方欲拉起坐在床边不意动身的莲蓉,见拉着不动,索性便自己走了出去。
“来了!”莲蓉忽然觉察了什么,慌忙从自己的世界中跑了出来,笑嘻嘻挽着自己孟嫂嫂的手臂慢慢踱出。
……
不知过了多久,徐清渐渐的醒转,才睁眼的他被窗外灿烂千阳打的又是一阵眩晕,“唔——头好痛啊…”少年捂着脑袋喃声道,该死的,寒气…真是麻烦啊!
再次看到这个世界的他,四处打量着,除了。。那声天籁,似乎一切照旧。
这是哪?我到底怎么了?
徐清努力回想着失去意识前的一切,可他只想起薛雷那模糊不清的面孔,还有横尸的剑客…秦英!想起那险些致命的一刀,又是一阵头痛。他无奈放弃了探寻,狠咬着牙关,轻揉几下太阳穴,缓缓掀开了自己的被褥。他下了榻,强忍身上的酸痛,扶着栏板,信手拿取一干竹节,走向前方一片光明。
可徐清才一出现,那河边的一众妇女遥遥便见。于是她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停下口中枯燥无味的家常,聊起那陌生的客人——
“咦,那人醒了。”
“看模样怎么还像个十七八的少年。”
“真是诶。”
妇女在讨论什么,她们的丈夫自不清楚,因为他们正在田里耕种。而徐清却也是一字听不真切,或是说他压根不想知道那无趣的事情。少年站在河边,看着自己水中倒影,任那一蓬散发凌乱的披撒在肩,他极力想知道短短十几天内发生数起针对自己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有关联。他心中存在着太多的疑惑,清霄究竟在哪,听雨楼想要什么,帝都谁要杀我,老爷子又为什么要我提防枫哥,那个叫薛雷的人为何不杀了我省事,反倒让流云把我驮至这里,莫不是又有什么伎俩!还有,秦英!想到这,徐清眼光一寒,那是他从未有过的表情,手劲也陡然大了起来。
风过如刀,割起一片残虹,泛动这流水,使映像越渐模糊。少年仿佛觉察道了什么,他轻轻偏头,却是望见倩影婀娜,虽说半老,风韵犹存,她是…
“少侠,你好了。”杏口未开,笑是先闻。孟姜眉梢略弯,丹唇轻点,使徐清如沐春风般舒静。
可,秦英的死使徐清对这个世界以灰寂的失望,他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将自己包在了一个自封的牢笼之中,徘徊。那背在身后的竹节,未颤。
“少侠?”见少年不见反应,孟姜自以为是相隔较远听不真切,遂向前走了几步,提了些声量。殊不知,就是这几步,险些害了她自己的性命。
“少侠?”又是一声,又是几步。可之后她便再也没能前进一步,唤出一声。
竹节并不锋利的尖端撕裂了空中屏障,迅速点在来人的鼻头,发出“嗤”的声响,一切,都是那么突然。
孟姜丝毫不怀疑真要是竹节落实,自己绝将永决人世。她也相信,自己不会命陨于此,虽然,她不过手无缚鸡之力。
默声,静滞…
终于,孟姜眼中的平静击溃了少年的摇摆,那一片深沉让他无所适从。他撤落竹节,满目痛苦抱着自己的脑袋,怪叫一声,扭头跑向了远处的一陵丘落,很快,消失在了孟姜的瞳孔之中。
“嫂嫂。”
突然的变故惊得众妇女不知所措,她们眼看着事情的发生,直到少年离去还处呆滞,不曾回味。只有莲蓉与孟姜感情最深,所以她努力克服自己的恐惧,涉水向着嫂嫂奔来,不顾身乱。
“嫂嫂,你没事吧。”
孟姜出神的望着少年消逝,待到觉得身体被什么人拍打,她才幽幽一叹:“莲蓉。”
“嫂嫂,这人也忒得不识好歹,你救了他,他竟然…”莲蓉亲眼看到了徐清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大姐,此刻她秀眉倒竖,咬着牙头,狠狠道。
“你莫要说了,他怕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孟姜转过身来,轻抚莲蓉道,“而且,我有件事可能还要着落在这位少侠身上。”
“可他如今…”莲蓉欲言又止。
“他会回来的。”孟姜的目光似乎能穿过一切,她复眺向那荒芜,言语中充斥着对未知掌控的自信。
…
“啊——”
喊声在空谷回荡不绝,并再度打还给它的主人。徐清跪倒在地上,捧起一抚溪水狠砸在自己面门之上。他看着水中不停浮动的身影,苦笑一声,便瘫倒在身后的草坪,不再动弹。
为什么?
太多的疑惑咬噬着徐清的神经,使他早已疲倦与麻木。清霄失迹,帝都势力,这一切看来不过都是个开始。少年茫茫然的用石子击起片片水花,努力不去想那些的羁绊,这是自他艺成之后,头一次生出如此无力的感觉。也是这般,他渐渐明白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信任,武功也并不能解释所有。少年的心灵开始萌发世俗的种子,他将逐步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蜕变的愈发成熟,为一代大家,走向那华山之巅。
然而此刻,徐清还是现在的徐清,并没有什么改变,他苦苦在与这盘看似杂乱的棋局开篇中挣扎,耗尽了自己每一分的气力,却仍然未果。
女人!对,那女人!徐清脑海突然晃过那双沉静的眸子。就算她不是听雨楼的人,那她一定知晓什么,不然,面对死亡的那般定力,岂是常人所及。我要回去找她!
主意打定,正待起步之时。一个念头又生生拉住了少年:我方才鲁莽险害了人家性命,如此再冒失闯回,岂不失礼大甚,还是歇上一日再去,双方也好说话。于是,他改变方向,三下五落停在一处谷间洞口,看了几番,便闪了进去,希冀在那里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