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同学你多大!”中年女护士盯着张鹏一会,突然发问。
“七三年的,过完生日就十八!”张鹏脱口回答。
中年女护士微微一笑,轻轻摇头继续说教:“那你知道吕医生多大年龄吗?同学不要在撒谎了,老实说真话!”
“我说的是真的,你怎么就不信呢!”张鹏真是哭笑不得。
中年女护士看着面前学生情绪有点着急,反复肯定这件事,也放缓态度说:“那好!今天真巧!吕医生在住院部值班!跟我来!怎么?你不想去见你‘亲大嫂’吗?”她看着张鹏明显蹉跎的脚步,犹豫神情,声调马上一变。
张鹏为难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前世愧疚的亲人,想是一回事,真正做又是另一回事,他那大叔心态拼命作怪。
“住院部在后面,我不放心同伴!要不先打个电话吧?”张鹏说着,毕竟隔着电话也算一种短时间逃避。
中年女护士就像谍战剧中,审问特务即将获得最后胜利的战士,怀着千万条不信任的理由,押解张鹏来到急诊医生办公室,打电话。
吕淑娴,陆军总院心脑血管科主治医师,查完房回到休息区,单手揉揉太阳穴,今晚总感觉心神不宁,自己负责的患者们都稳定安好,她真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至哪里,刚刚拿起外文书籍温习,准备即将到来的高级职称考试,护士小陈急冲冲进来。
“吕姐,急诊部王护士长电话找你,两名打架受伤学生来治疗,不肯叫家属,其中一名学生居然说你是他大嫂!王护士长说他只有十八岁,根本不相信!跟你打电话核实。”
吕淑娴猛然站起,吓护士小陈一跳,“那个学生长什么样?有没有说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的?”一连串的发问,小陈连连摇头。
“王护士长电话还在吗?”得到点头答案,吕淑娴扔掉书本,踢开椅子,心急火燎大步走出休息区,暗道原因来至小弟身上!身后小陈紧紧跟随,心中想着:“不会是真的吧?”
王护士长正色看着张鹏,手中摇摇电话说着:“护士去叫吕医生,你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张鹏微微摇头,嘴角瑟瑟一笑,一声无奈叹息,眼神带着某些古怪东西看着电话,明显不想在说话。这是一种情绪,一种叫人难以琢磨的伤感或悔恨。
王护士长刹那间愣神,这时电话那头传来急促声音:“王姐,我是吕淑娴,那名学生在你身边吗?”只一听见这么焦虑声音,王护士长顿时相信眼前这名学生说的是真的!丰富人事经验使得她赶紧说一句:“在,你等等。”急忙把电话交给张鹏,自己退到一旁。
张鹏接过电话,一股亲情瞬间涌上大脑,就像迷途游子归乡见到白发苍苍等在路边的母亲,就像犯错孩童躲进父母怀抱寻找那一避风港湾。两世的悔恨、恕罪之情爆发。呼吸加重,眼睛湿润。
“小鹏?是你吗?说话!你是小鹏吗?”非常心急声音冲出电话,回响在安静医生办公室,甚至用喊来形容也不为过。王护士长双眼大睁,在她的印象里,吕淑娴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这边听见的声音都这么大,可想而知那边情况。
听见熟悉声音带来浓浓关心之情,张鹏控制不住脱口而出:“大……大嫂,是我,我是小鹏,我惹祸了……”‘啪’张鹏感觉自己失口,抬手就给自己一个大嘴巴。这个打嘴巴声音不小,不仅吓王护士长一激灵,电话那头立马传来一声‘咚嘣’,应该是电话失手掉下砸到桌面声音。
很快,声音再传来:“小鹏你没事吧?等在那里!哪都不许去!什么都不需要管!我马上过去!”电话里传来嘟嘟忙音,王护士长接过话筒放到耳边听到忙音,苦笑一下,关心则乱,吕医生基本礼貌挂机招呼都没打。
吕淑娴边走边脱掉值班白大褂,交给身后小陈,嘱咐着:“我去趟前面急诊部,主任那边帮我请假!”随后又想起什么,急速奔到电话前,接通军区军线外线总机说着:“我是陆军总院医生吕淑娴,帮我转接某某集团军某某装甲旅。”
等电话过程中,吕淑娴眉头紧锁,手指哒哒不停敲打桌面,不断看着墙上时钟,看到这些动作,小陈知道吕医生真急了,默默离开去找主任请假。
“您好!这里是……”一名军人声音刚刚传出。
“我是吕淑娴,老薛在吗?”吕淑娴不客气打断对话话语。
“嫂子?等一下!旅长在!”
“我是薛勇!淑娴什么事!”
“小弟出事了,在我医院,好像受伤!我马上过去!你马上回来!”咣当,吕淑娴不等对方回答挂上电话,跑出住院部。
十分钟后,白塔市某集团军某装甲旅驻地,风驰电掣驶出两辆军用吉普车,打着紧急灯光狂奔进入路面,冲上高速公路直奔一百二十里地外的盛京城,军喇叭拼命鸣叫,给高速路上过往车辆留下众多遐想。
吕淑娴冒着小雨,急步走向前面急诊部,边走边思考最糟糕的可能,突然,她想起什么,愣住!随后诧然一笑,脚步轻松愉快不少,嘴里嘟囔着:“小鹏叫我大嫂?小鹏喊我大嫂了!不再是以前的‘喂’‘A’一类词汇!”
张鹏心态终于调整好,跟着护士推着刘东来到急诊观察室,知道他是吕淑娴主治医师的弟弟,医护人员也没急着办手续,一切治疗优先。
“小鹏!”
“大嫂!我没事!我同学被人砍伤很重!没来得及办手续!”带着湿漉漉的头发,急切欣喜的眼神,明显放松下来的神情,吕淑娴冲进观察室,看见完好的张鹏平静下来。
“一切我来办,你先休息!一会也检查下!”张鹏低头轻轻哦一声答应着。
“王姐,不好意思啊!刚才心太急挂掉电话!”恢复正常的吕淑娴微笑对着王护士长解释。
“跟我还这么客气?我理解!你瞧瞧你这一身湿的,走,快换身衣物!免得伤风感冒!”
“大嫂,你跟老爸说一声,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明天学校开运动会!我跟你借些东西!顺便看看小宁小静”
“嗯,知道了!”话里意思明显就是不想叫父亲知道,还是有事!吕淑娴嘴上答应着,心里合计着,跟王护士长走出观察室。
通过王护士长了解了过程,吕淑娴明白小弟心思,开玩笑般跟王护士长说着:“手续怎么办?病例怎么写?千万别影响小弟学业,他今年上高三了?”
王护士长很明白:“得,还办什么手续!建什么病例?他同学伤口什么都处理好了!就是脑震荡严重一些,需要观察一晚上,没事!明天就可以走!今晚我值大夜班!放心!我刚才是吓唬他!你不知道那大嗓门,可把孔医生他们震得不清!”
“呵呵,谢谢王姐!老薛估计一会就到!你家陈大哥也过来坐坐,他们老战友有日子没在一起聚聚了!孩子明年毕业吧?武警支队在忙,他这个支队长也得关心关心孩子吧?”
“嗯,他在家,我一会去打电话问问。”两名少妇又叽叽喳喳聊一阵分手,吕淑娴换好白大褂走进孔医生值班室。
张鹏跟随几名护士来到新换的单人病房,看着刘东恢复血色的脸颊,平稳的呼吸,想起那辆伏尔加轿车和里面的东西,心脏再次嘭嘭加速跳动。来到窗口,正好看见停车场,敏锐视线环绕轿车一圈,一切正常,打开透气窗,点燃一根烟思考着说辞。
两根烟过后,看看时钟已经来到晚上十点多,学校早就放学了,担心的人会担心,告状的电话也应该打到大姐家里,再转到老爸那里!老爸一定暴跳如雷,但知道自己在大哥这里,又会哈哈大笑,这不是他老人家一直期待的吗?想着家人们可能的反应,舒心愉快心境上升,极度放松着神经,带来紧张过后的疲劳,面对停车场他竟然趴在窗台上睡着了。
吕淑娴处理完事情,来到病房,看着熟睡的张鹏,关闭窗户,为他盖上被单,走出房间,打电话询问住院部那边一切正常后,奔向内部食堂为小弟准备晚饭。
两辆军用吉普车带着一身雨泥,冲进专用通道。薛勇,四十岁上下,一米七五左右,方子脸,棱角分明,剑眉凝缩,太阳穴鼓鼓,勇武有力,身躯挺拔坚毅,宽阔肩膀架起笔挺的上校军官服,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他焦急大踏步走进急诊大楼,看见在值班室等候自己的妻子一脸笑容,紧张、忐忑的心才放下,示意身后警卫员车内等待,迎着妻子而去。
“淑娴,你家大旅长来到真快!得,你们两口子办正事!一会我们再说。”王护士长向薛勇礼貌点点头,走向急诊观察室。
“小弟没事也有事,你一会亲自问吧!我没敢深问!不过他今天喊我大嫂了!”吕淑娴在自己丈夫面前永远都是一只快乐百灵鸟,高兴神情喋喋不休反复强调张鹏叫大嫂的事情,薛勇则是一脸黑线。
“哪个老陈?盛京武警支队长?陈大炮!他孩子明年蚌埠坦克学院毕业?哦,因为小鹏?我考虑考虑!”夫妻两人说着话来到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