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司徒安冷哼一声,同样收回目光,一个小小战奴,还不值得他出手杀人。
眼神柔和的看了眼身旁,少女面容宁静,眸光恢复平淡,似乎看不到司徒安先前的举动一样。
“叶师妹,赤地之行,师兄定替你斩掉那莲妖,取其妖丹,助你凝煞化月。”司徒安轻声道。
见叶雨桐轻点娥首,司徒安甩手取出一梭形法宝,当空一丢,化作十丈长。
十丈长的遁空梭,悬浮于空,司徒安、叶雨桐,连带十几位内门弟子,跃身而起,盘膝坐入梭身之内。
“遁空梭。”
“竟然是遁空梭,这样的飞行法宝都有。”
“内传弟子,身份尊高,前途不可限量,而我们呢,何时何日才能摆脱战奴身份!”
人群中,炸开了锅,战奴们皆是目露羡慕之色,面对内传弟子司徒安,他们连嫉妒的情绪都不敢有。
此时,宁尘也抬起了头,正好见到飞遁而去的遁空梭,一时间惊呆在原地。
“这玩意居然比战斗机还快……”宁尘神色一怔,愣头楞脑嘀咕道。
前一刻,宁尘还是重伤吐血,转眼就跟没事人一样,云烈不得不佩服宁尘。
“走吧,三日赶到玉阳城。”云烈无可奈何道。
回过头来,宁尘也不多说,带着感激之色,看了眼云烈。
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几日相处下来,有些性情相投,此次赤地之行,也凑到了一起。
遁空梭离去,高台之下,三千战奴,纷纷动身。
三五成群,或结伴,或成队,浩浩荡荡的涌出战奴区域,直朝山门外而去。
人群中,牧琴秀眸含煞,方才宁尘重伤的一幕,她看得清清楚楚,可出手之人是内传弟子,而她的修为不过是启灵境后期。
在牧琴身边,有一少年人,面颊消瘦,眼神阴狠。
“此次任务,我会和你同队。”封安阴声道。
牧琴犹若未闻,只是双眸紧盯着宁尘的背影,隔着人群,展开步法跟随。
见此,封安眼神愈加阴冷,突然想到了什么,面露恶毒之色。
“劝你还是死心的好,林执事留那小子活着,不过是多个乐子。太过死心的玩物,执事不会喜欢,可若是你有出格之举,你这个玩物,连带那小子,下场都不会好。”
“再者,你认为,那小子会接纳你?你的身子,可是被林执事,狠狠熟悉了遍。”
封安阴笑出声,眼中带着幸灾乐祸,盯着牧琴,似乎期待着那张脸上露出绝望。
“住嘴,我的事与你无关,好好尽你的本分,是狗,就老老实实当狗。”
这一刻的牧琴,娇躯动人依旧,妩媚娇憨的俏脸上,却不再是宁尘常看到的温柔,而是冰冷得可怕,甚至,带着许多男性都没有的凌厉。
“你……,贱人你敢骂我,很好,我看你以后怎么死。”低骂一声,封安却不敢再招惹牧琴,心中算计着,日后如何在林执事那里告上一状。
山涧飞瀑直流而下,山下是外门弟子所在洞府,山腰处,有着许多小阁楼,这些阁楼,只有内门弟子才有资格拥有。
此时的阁楼外,雪怜秀丽的雪颜上,带着一丝忧色。
“以他的修为,此次任务,九死无生。不过一个战奴而已,如此早死,也算解脱。”任天行走了过来,冷笑出声道。
“我的心意,你知道的,可他毕竟舍命救过我一次,你又何必刁难他。”雪怜低声一句,娇躯一动,走回阁楼内。
任天行大袖一甩,狠狠哼了一声,眼中闪过嘲讽之色。
“此次赤地之行,说白了,就是个陷阱。门派知,内门弟子也知,可不会有人去管,战奴要多少有多少,能在死前为内传弟子效力,是他们的荣幸”……
…………
在第三日,宁尘和云烈出现在玉阳城内,城内聚集而来的战奴,已大致齐全,只等明日动身。
比起青元宗这样的大宗门,玉阳城内的景象,更像是凡俗,少了修士间的算计,多出的,是人该有的生气。
两人三日来,除去恢复修为的时间外,一直在赶路,值得一提的是,玉阳城外两百里,有着一处喧风林。
宁尘和云烈路过之时,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站在树巅,看风景的黑衣少年。少年容颜秀美,远看似女子,近看才能发现,黑衣少年喉咙间有着喉结。
“除了树,还是树,毛都没根,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风景。”
“看那树,听这风。这天,这地,可比人要有趣的多。”
“听你这一说,我也觉得这里风景不错。”
“我叫宁尘,你叫什么?”
“墨风。”…………
想起和黑衣少年的对话,宁尘也不禁莞尔。
在宁尘眼里,黑衣少年是一个有趣的人,与他前世那些“病友”,颇有些相似,很对味。
一旁的云烈,则是神色僵硬,古板的脸上,难得看到多少情绪。
眼神中满是怪异,不论是时常满嘴胡话的宁尘,还是看风景的黑衣少年,这两人在云烈看来,都有些不正常。
一路而来,两人见到了许多异样目光,玉阳城内的许多人,看向他们这些战奴之时,分明带着幸灾乐祸之色,只有极少部分人,则是目露同情。
“风月楼。云兄,要不要进去瞧瞧?”宁尘瞥了眼一旁的云烈,漫不经心的道。
“不妥。”云烈不动声色,古板着脸,硬声道。
转过头来,宁尘面色一变,陡然转为肃然,神色间更是正气凌然,一时间,整个人气势暴涨。
“男儿在世一生,有些事总要尝试,若不然,枉费了大好年华,此时不进,他日定引为人生一大憾事。”宁尘义正言辞。
云烈银发舞动,银眉紧皱,宁尘的话,如巨钟撞响,竟令他的心神有了撼动。
朝着楼内匆匆一瞥,纵然只是一眼,但以云烈启灵境后期的修为,其目力,足以将一切坐收眼底。
楼内浓妆艳抹,衣衫暴露的莺莺燕燕,对于一个十六少年而言,实在……太过冲击!
“如此……也有道理。”云烈眼角一抽,冷硬道。
两人对视一眼,已再无需言语,心照不宣,举步踏出。
“小伙子,不买也看看,说不定能撞到好东西。”
齐齐止步,两人皆是一怔,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地摊,不论是地摊,还是摊主,实在太不起眼了。
扫了眼路旁的地摊,大大小小数十样东西,生锈的扳指、缺了一角的破碗、半截断剑……尽是些破烂!
“只需十块下品灵石,任选一样。”
老头身形干瘦,一身皮包骨,如干尸一样,面带谄媚,十足一副奸商模样。
“老头你这些破烂,还要十块灵石?一块都没有。”
别说是十块,两人浑身上下,连一块下品灵石都没,领取的一百下品灵石,已用作修炼,吸收了个干净。
宁尘的话刚一出口,风月楼门梁之上,突然钻出一只鹦鹉。
“穷鬼快滚、穷鬼快滚、穷鬼……”鹦鹉足有寻常猫狗大小,一身羽毛艳丽非常,可来来回回,就那么四个字。
偏偏这四个字,揭了两人的伤疤,两人实在想不到,逛个楼,居然还收灵石。
两人不与畜生计较,愤然离去,天色将暗时,接连找过几家客栈后,宁尘骂咧不断,而云烈那张古板的脸,彻底黑了。
天空明月高悬,直到深夜时分,玉阳城内,大街小巷,依旧逗留着许多散修。
不同的是,今夜的玉阳城内,多了许多流浪街头的战奴。
风月楼的门梁上,大鹦鹉神态嚣张,重复着四个字。许多战奴们,皆是远远躲开风月楼,只想离那只缺德鹦鹉远些。
而街道旁的地摊上,皮包骨老头缩在斗篷内,凝视而去的目光,紧随着宁尘的背影远去……
次日,天色大亮之时,名单之上的战奴,尽数聚集于此,随着内门弟子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涌出城门。
“小伙子等等,真不看看?”皮包骨老头的声音,再次响起。
宁尘不想理会,云烈更是一步也不愿停留。
原因无他,这里紧挨着风月楼,那只该死的鹦鹉认出了两人,从门梁内钻出,似乎随时会叫出那四个字。
“没有灵石,能以其他法宝交换。”眼见战奴渐渐出城,皮包骨老头有些坐不住,声音中多了急切之意。
“等等,此剑,你再看一遍。”话罢,皮包骨老头伸出一手。
那是一只干枯如树枝的手掌,让宁尘动容的是,干枯的手掌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疤痕,如遭到过千刀万剐之刑一般。
目光看去,宁尘神色愈加动容,这个角度,只有他一人能看清。
手掌拂过,断剑依旧锈迹斑斑,剑身上,却陡然闪过一丝血光,浓郁的血腥味随之扑鼻而来。
纵然只是一丝血光,却带着滔天煞意,仿佛断剑之内,蕴含了无数鲜血。血光可能看错,可逼人的煞意和血腥味,绝对错不了。
而这一切,仿佛只针对他一人,其他路人,无一能察觉。
“如何换法?”
宁尘弯身下来,压下眼中的震撼,一拍储物袋,一柄火红长刀出现。此刀不过是下品法宝,正是从疤面少年那里所得。
“能换,断剑给你。记住,以你之血,喂剑七日。”
“宁尘,该走了。”前方,云烈有些不耐,催促道。
宁尘收起断剑,正要起身,却被干枯的手掌按住,在那只手掌内,有着一颗石珠。
“孩子,拿着,此物是附送的,无需灵石。”
宁尘有些诧异,可看到皮包骨老头眼中的焦急,他下意识的接下石珠。
“老头好古怪。”宁尘离去时,忍不住嘀咕道。
三千战奴尽数出城,落在后方的外门弟子,也渐渐消失在城门口。
此时,风月楼内,有一黑衣少年,容颜秀美如女子。
漫步走出时,在他身后,一群莺莺燕燕,竟皆是啜泣不断,而神态间也不似作假。
“墨公子,不要忘了我们。”……
黑衣少年面带笑意,头也不回,朝着后方摆了摆手,径直出城,所走的方向,与战奴们离去的方向一致,正是百里赤地。
玉阳城内,不少人散修庆幸不已,他们虽缺乏修炼资源,可若是苦修不辍,有些盼头,总好过送死。
“还是快些散去吧,人各有命,生来为奴,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他们祖宗吧。”中年修士面容疲惫,随口一句,转身离去。
渐渐散去的人群,无人发现,方圆数里内,虫蚁皆散。
风月楼前,原本嚣张无比的大鹦鹉,此时满目惊恐的趴伏在门梁上。
摊位上,是一堆稀奇古怪的破烂,皮包骨老头干瘦的身躯,在斗篷下,隐隐颤抖。
干瘦的身躯,看上去仍是弱不禁风。路过之人,皆是不屑一顾,以为胆小的老头是怕了。
可斗篷下的一双眼,浑浊不再,猩红如血,如两潭血池,双眸深处,似有着两团血色星璇,无上玄妙。
血目中,有着悲哀,更多的,是几欲毁天灭地的仇恨。
良久后,皮包骨老头的身躯不再颤动,双目恢复如常,整个人苍老如朽木,只余一声叹息。
“有朝一日,你也会面临如我一般的选择,是神,还是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