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王美人终于给她带来了确切的消息,今夜子时,裴云就会来接她出宫。
等待了这许久,盼星星盼月亮,只为这一天的来到,如今愿望就要成真,反而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她以为不会那么快,想不到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心情固然是雀跃的,却也带着小小不安。
事出有因,这不安的源头,自然又来自于皇帝。
一大早,淳于青阳忽然派人过来服侍她沐浴更衣,说要一起参加什么祀天大典。
据说,晚上还有一场浩大的盛宴,朝中文武百官都会携家眷参加。
她不知道这所谓的大典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意义,为何会如此凑巧地安排在今日,几次开口试探皇帝,他都缄口不语。
这种蒙在鼓里的感觉让她越来越不安,心中也越来越焦躁,只是,为了今晚的行动,却不得不努力地佯装若无其事,继续以冷冰冰,爱理不理的脸孔对着淳于青阳,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让人看出端倪。
今日的淳于青阳一脸神秘,面上带着浅浅笑意,不理会婉吟的臭脸,一路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
祭天的地方,设在阶梯式的圆音坛上,坛最上层北面设了个圆形蓝缎幄帐,供“皇天上帝”神位,两侧设长方形幄帐,供天夜皇朝列祖列宗配位,其余日、月、星辰、雷、雨、云各从位设帐于中层两侧供奉。
来到东南面的幕次内,更换好祭服,脱去鞋子,淳于青阳便赤着脚,踩上铺满席垫的坛面,牵着婉吟的手,缓缓走上坛顶。
与此同时,伫立坛下等候多时的官员们也纷纷脱掉鞋子,虔诚地躬身而立,协律郎也开始奏乐。
整个祭天仪式异常繁杂,婉吟晕头转向的,只知道按淳于青阳的指示做。
洗手,擦手,上香,奠玉帛,取圭,挂圭,洗酒杯,擦酒杯,献酒等,经过重重礼序,耗费了好几个时辰,才总算完成了整个祭天仪式。
正当婉吟以为可以离去的时候,久未露面的皇太后,居然一脸肃穆地登上了坛顶,她的背后,一个婢女毕恭毕敬地举着个红色的托盘,上面盖着绸布,看不到是什么东西。
“皇后有了身子,是我天夜的福份,今日,哀家便把这象征皇后权利的扳指赐予你,愿你多为我天夜皇朝开枝散叶!”
红色的绸布被揭开,夏漫荷从中取出一凝脂般洁白却无比通透的扳指,戴在愕然的婉吟手上。
盯着忽然套在自己拇指上,似曾相识的扳指,婉吟顿生疑惑。
又是玉扳指,看那样子,跟裴云送给她的几乎一样,只不过那个是绿的,而这个是白的。
它们之间究竟有着有什么样的渊源?
“还不谢恩?”淳于青阳推了推发愣的婉吟,眉眼间不自觉地流露出喜悦的神情。
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
按照天夜国的祖制,皇后只要怀了身孕,象征其至高无上统领后宫权利的白玉扳指便会由太后传给她。
将计就计,果然可以一箭双雕。
看样子,上次的事,母后终于不再和她计较了,而他,也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了。
“谢太后恩典!”
在那精光闪动的眸光中,婉吟极度不安地垂下眼睑,心仿佛漏跳了几拍,陷入惶恐。
虽然她如此和蔼地笑着,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反而觉得背脊发凉,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一丝阴霾涌上心头,挥之不去。
只是,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不好的预感,竟然在当天夜里就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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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尤记得那年元宵,他微服出巡,在烨城街口初遇纯真懵懂,婉伶娇俏,如空谷幽兰一般的她被一群恶霸欺负,年少气盛的他二话不说,英雄救美,三拳两腿打跑了那些恶棍。
感激于他的拔刀相助,她羞涩着红了脸,把手中的花灯送给了他,只是如今,言犹在耳边,却早已物是人非,甚至连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都不能幸免。
今夜,他的心情本来很好的,他本来还打算接她一起去参加宴会,如今看来,这个宴会,根本就没必要开了!
匆忙赶到寄悠阁,看着一地的狼藉,淳于青阳仿佛被电击中,全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机械性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碎纸。
捡纸的同时,心,仿佛也被撕裂成千片万片。
他试图将它们拼接起来,然而,手却抖得如此厉害,无论他如何努力,这花灯却再也恢复不了当初的完美无瑕,那刺目的裂痕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和她,早已成为过去。
风干的记忆再次涌上心间,心,竟如此地痛,仿佛千万只蚂蚁噬咬着,就要分崩离析。
抓着碎片的手忽然紧紧地握成拳,指关节上,泛起令人心寒的白光。
这一次,无论是谁,决不能放过,决不能!
“是谁,说!”淳于青阳怒发冲冠,大声咆哮,脸上冷峻如万年冰川一般。
“奴婢,奴婢进来的时候,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在此!”
香草战战兢兢地应着,头都不敢抬。
“皇后,你还有什么话说?”淳于青阳眼里只有嗜血的红。
头晕呼呼的,在淳于青阳的大声呵斥中渐渐清醒,心里已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不到香草竟然是夏梦环安插的奸细,对她用迷烟。
想起之前的种种迹象,她早该怀疑,都怪自己太信任人了,这皇宫,果然到处充斥着尔虞我诈。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婉吟浅然一笑,也不辩解。
明显的栽赃嫁祸,这戏码她见多了,只是,愤怒会让人失去思考的能力,她知道,说出事实,反而会让他觉得她在掩饰,不如不说,反正大不了进冷宫,她不在乎这些,不用整天跟这些莺莺燕燕周旋,在她看来,并不是件坏事。
况且,她始终相信,心中等待的那个人,会有办法救她的。
“如此心胸狭窄之人,不配为我天夜国皇后,来人,即刻把岳氏打入冷宫,削夺其皇后封号,由夏贵妃暂行六宫之职!”
他不否认,这个女人,在他心中是个特别的存在,甚至可以说,他是有些喜欢她的,但是,这却不足以表明,她可以超越悠悠在他心中的地位。
这一生,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女人,是无可替代的。
而这个女人,决不是她!
本来,他可以把她当成悠悠,给她万千宠爱,想不到,她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做悠悠的影子,她不配!他又何须再对她虚情假意!
淳于青阳怒极,气势迫人,恨恨地说完,便拂袖而去。
通风报信的夏贵妃,从头到尾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见婉吟被下人架走,脸上终于难得地现出一丝满足。
这就是跟她斗的下场!
还好姑母心思缜密,想出如此妙计来,不仅不用跟皇上翻脸,更可以借皇上的手亲自将这眼中盯除去,真是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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