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这天天气很不好，下午就开始刮风，等顾左薏准备去叶家的时候居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她撑着伞走去停车场，九分裤的裤脚不多久就被打湿了。等到了目的地，浑身上下带着的水汽让她很不舒服，口袋里的手机不停振动着，她拿出来看，来自叶北辰的八个未接来电。正想拨回去，第九个电话似乎排队般响了起来。
“顾左薏，你现在在哪？”
叶北辰的语气十分急促，她感到奇怪，“不是七点开始吗？我马上出发了。”
那头静默了一会儿，“我以为天气这么不好，你会……我来接你，你人在哪？”
顾左薏心一凉，原本以为是什么关心的电话，但其实只是怕她临阵脱逃。
“不用，我不会迟到。”顿了顿，“叶北辰，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挂了电话，她心情更加不好。到车上拿纸巾擦了擦自己的裤脚，纸巾盒旁边摆开的一排人物模型无一不例外地咧着嘴，对着顾左薏紧皱在一起的脸。她把它们都转了个方向背对自己，才发动了车子。
叶家住在Z市历史悠久的万时小区，当年市政府搬了之后叶母曾想搬家，但叶父不肯。他是个固执的人，十分恋旧。叶母只好作罢，改为把家里里里外外装修了一番。
顾左薏捧着水仙花和象棋，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孩子互相打闹的声音。
好像很热闹的样子。她看见叶家的门大开着，里面有两个小辈正闹腾地满屋子奔来跑去。见她来了，大家都热情地问候着。
“呀，左薏，好久不见了。”
“怎么没和北辰一起来？外面雨下的可大了。”
顾左薏礼貌地回笑，“好久不见，二姑，三姑。我今天有些事耽搁了，就让北辰先回来。”
本来戴着老花眼镜的叶父听见左薏的声音立刻笑眯眯地站起了身。
“儿媳妇来啦？快，先陪我下盘棋。”
“嗯。”顾左薏把水仙花放到茶几上，走到叶父身边晃了晃自己新买的象棋，“我记得爸从前的棋子都磨损得很厉害，就自作主张新买了一副。”
叶父对自家儿媳妇的心意自然是十分满意的，喜滋滋地接了象棋。
那边从厨房出来的叶母看见这一幕没有说话，只转身喊了叶北辰一声。
“小辰你端了菜就快出来，别在厨房里添乱。”伸手把两个乱跑的孩子拽住了，她的表情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爱以及严厉，“快去洗洗手吃饭了，疯了一下午也够了吧。”
“知道了，舅奶奶。”两个小家伙乖乖地应了，一前一后奔进厨房。
叶母又望向捧着象棋爱不释手的叶父。
“阿华你别整天想着那棋了，左薏都没坐下就这么急。”说罢冲左薏挥挥手，“过来帮妈铺桌布。”
要说叶家谁是真正的主人，那绝对是叶母无疑。在叶家老一辈还在的时候，也就是叶父的父亲那一代。叶家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安定的主——叶父为了事业四处奔波，二妹和三妹相继出国躲避爸妈安排的相亲。老两口整天为了后代的事唉声叹气，直到强势的叶母的出现，她收住了叶父的心，并在结婚后不久生下了叶北辰。一家子的难题终于解决，所有人都对叶母感激涕零，以至于后来有什么重大的事，决定权都交给了叶母。
饭桌上因为有两个小孩子热闹了许多，大家先祝福了叶母生日快乐，又各自盛了一碗长寿面。叶父倒了点酒，看起来十分高兴。顾左薏坐在两个小孩子中间，被缠着给他们剥虾。
二姑见自家孙子孙女十分喜爱左薏，调笑道：“看来左薏很适合当妈妈呀。你们俩有计划了吗？看我们家楠儿都长这么大了。”
三姑也附和着，“是啊，虽说年轻人重事业是没错，但家里有个小孩子总是热闹些，没时间的话就交给大哥和大嫂照顾，反正他们也快退休了。”
顾左薏把剥好的虾放进孩子们的碗里，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题。
场面出现了尴尬的两秒停顿。
叶父以为顾左薏害羞，于是笑着圆场：“爸也很想要个小孙子陪着，儿媳妇难道不喜欢小孩子？”
“我——”
“爸，我和左薏离婚了。”
一直静默着的叶北辰突然抬起头来。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停止了流动，大家的动作同时停住，除了两个小孩子，眼巴巴地望着碗里的虾，不知出了什么事。
“啪！”叶父把筷子重重地丢在桌上，其中一根滚到地板上，滚了几圈才停住。原本因为喝酒而微微醺红此刻已经铁青。
“什么离婚？！你给我说清楚！”
“我和左薏在一起觉得不合适，所以就离婚了。一周前已经签了字，我们已经彻底没关系了。”
“什么叫不合适？！你说什么混话？啊？”叶父气得颤抖，他又看向顾左薏，“儿媳妇，你是不是受委屈了？怎么离婚这么大的事儿不和我商量？到底怎么了？”
叶北辰直视着自己的父亲，“爸，我和顾左薏之间没有感情基础，现在我喜欢的是方家的女儿，我没法再将就下去了。”
“你给我闭嘴！”叶父情绪更加激烈，完全听不进叶北辰的解释，“儿媳妇，左薏，你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出来爸给你做主啊。”
顾左薏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两个孩子都被舅爷爷吓坏了，奔下桌就跑去了自家奶奶的身边。
二姑和三姑早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搂住了孩子们，却是不敢劝叶父消气。
唯有叶母站起来拉住了叶父戳着儿子的手指。
“阿华，你总该听听小辰说什么，孩子大了，有些事我们不该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