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医生终于帮言毓清理完毕。医生他像是打了一场硬仗一样,大汗淋漓。护士放下了些药在床头柜上,医生解开口罩,看了一眼言毓,然后对秋姐说:“希望你们能劝服病人,配合吃药。虽然现在伤口已经开始有所好转,但是仍旧不容乐观。除了配合吃药,还要积极调养身体,保持身心愉悦,身体好了,抵抗力高,伤口才会更快更好地愈合。”
说完了,医生就转身离开了,护士也跟着一并离去。
秋姐看着那些药发愁。
而言毓还紧咬着牙,呼吸浓重,似乎还疼得厉害。看着他如此疼痛,我在一旁,只觉得有如百爪挠心,坐立不安,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帮他减轻些痛苦。
只是言毓他痛成这样,还不忘记要赶我走,他冰冷的言语从他紧咬的牙缝里挤出:“滚……你滚!”
我都不知道他是有多痛恨我,这种时候都不忘记要赶我走。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错。不是救我,他就不会这么狼狈,不会差点性命都不保。他恨我,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我觉得我把他害成这样,我应该做出补偿,但我不知道怎么补偿他,他似乎什么都不需要。刚才医生说他要配合吃药,积极调养身体,伤口才能更好更快地愈合,或许我现在唯一能补偿的就是让他伤口快点愈合,早日出院。
我心下已决定,无论他怎么嫌弃我也好,他怎么不想吃药也好,我都要使出十八般武艺,来让他把药吃了。就像小时候,最怕吃药,就算是我哭天抢地,尖叫着说不喜妈妈你了,甚至憎恨地挥手脚踢,无论如何,妈妈都一一忽略,一点也不心软,她连哄带骗,生钳硬捆,都要把药给我灌下去。
现在我终于有些理解当时妈妈的心情了,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妈妈因为我的反应而心疼,因为我的病痛而心疼。
我现下亦是如此。
所以无乱言毓如何对我,让我滚也好,赶我走也罢,我都一一忽略。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蓝色青花瓷样式的保温瓶,里面是补血益气的山药排骨粥,泛着淡淡的诱人清香。秋姐跟我说,言毓要喝了粥,才能吃药。
言毓见我对他的话,似乎充耳不闻,只能黑着脸,死死地盯着我,似乎看我想干什么。
我拿碗,盛了一小碗粥。保温瓶质量很好,粥送过来,还是热气腾腾,像刚上锅一样。我只能放在桌上,先晾凉。
言毓闭着眼,我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纯粹的只是不想看到我。
病房里,十分静默,偶尔会听到言毓泄露出来的半声细碎呻吟,原来他并没有睡着。
过了十来分钟,粥的表面变得温热,我端起来,随碗边勺了一小勺,又怕粥仍然烫,就又吹了两口,再喂到言毓嘴边。他眼睛虽闭着,但当我拿勺子喂到他嘴边的时候,他却一个出其不意,伸手去拍掉勺子。但是他闭着眼睛,手又长,却误打误撞拍掉了我左手上端着那碗热粥。我一时没抓稳,但为了不让粥倒在言毓身上,我手腕往里收,最终整碗粥正好落在了我的右腿上。粥虽然晾了十来分钟,但是整碗粥的温度也有六七十度。粥糊在我薄薄的牛仔裤上,烫得我条件反射地尖叫了一声,立时站了起来。秋姐见了,连忙抽纸去擦我裤子上的热粥,只是牛仔裤是紧身的,粥被擦去,但是牛仔裤吸了的粥水,还烫热地熨帖在我的大腿上,我汤得眼泪都出来了,忍不住直蹦直跳。
言毓终于不再是闭着双眸,他身子十分虚弱,却极力地撑起半个身子,但表情依然清冷地看着我,他的眼里全是你活该的嘲讽,只是在我烫得泪都出来时,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异样。他一手撑着床,另一手一挥,将桌上垒成金字塔形的大红苹果,全扫落地,又大又圆的苹果,在地上四散滚开。
“你滚!”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被自己喜欢的人讨厌,心很痛,痛得腿上的热辣,似乎蔓延至全身一样,让每个细胞都刺痛不已。
我很想就这么离开,离开这个让我痛的难以呼吸的地方,但是终究不忍心就这样抛下他不管,他语气虽然愤怒,却显得有些吃力,气息微喘,病殃殃的他,发起火来,都失去了震慑力,只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却更软了。
秋姐看我傻傻地站在原地,她着急地拉着我,说到病房里的看护室里,换上她的裤子。
脱裤子的时候,简直是满清十大酷刑,脱也痛,不脱也痛。因为裤子沾到粥的地方,已经冷却,大腿的皮肉又比较嫩,裤子早已和我的皮粘在一起。我只能紧紧咬着牙关,慢慢地一点点剥离我的皮和牛仔裤。但终究我如何小心,都将一层皮掀了起来,露出布满血丝的肉,我‘嘶’地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言毓总是最会知道如何折磨我,但是我这点小伤,和他背上的上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而且不知怎么的,被他弄伤了,反而觉得亏欠他的,似乎还了一点,腿上虽然疼,但心里却是好受了些。
秋姐的工服是白色的两件套唐装,我换上秋姐的唐装工服裤子,松垮垮的,有些长,我将裤脚挽起。
秋姐拿来了烫伤膏,将我的裤脚挽到大腿根部,烫伤的地方在膝盖上一点,烫伤面积有巴掌大,她小心翼翼在没有脱皮的周边抹了一层烫伤膏,然后又拿来了消毒酒精,她语气轻轻的,像从前般一样亲切:“丫头,忍忍,会有些刺痛。”
我有些复杂地看着秋姐,她此刻对我的心疼是真心实意的,她当初配合保镖掰开我的手,也是真心实意的。
我才楞了一下,秋姐拿沾有酒精的棉签,迅速地在我脱皮的地方抹了一遍。只是消毒酒精太刺激了,疼得我忍不住痛吟了两声。抹好以后,我伸手就要将裤子放下来,可是秋姐连忙制止了我,说:“不要放下来,会刮到伤口的,多消毒几次,伤口干了,再盖上,不然就会发炎的。
我只得缩回手。
我放着一边裤脚,挽着一边裤脚到大腿上部,看起来十分怪异。
我忐忑地走出去,只是心下十分沉重,像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我怕再看到他那满是厌恶的眼神,怕听到他冷冰冰的‘你滚’。